薛陀子扭身下梁,一收红线,腆着脸道:“帛兄眼观六路,又是高门子弟,在整个玉山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为兄却是个游方野人,没有根基,际遇惨淡得很呐,数十年修道却不入门径,道途艰难,日后只求一死罢了。”
中年道人冷笑:“那你怎么不去死?”
薛陀子笑容一滞,“哎,帛兄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老夫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通融通融,看在往日情分上,引见则个。”
“你也知道,为兄也不是一毛不拔之人,事后必有厚报。”
中年道人斜着眼冷冷照着他,却是不说话。后报?后报个屁!
薛陀子洒然一笑,“也不瞒你,老夫厮混尘世多年,但也游历过山川大泽,虽然未曾探得传说中的洞天福地,但也略有所得。”
说着,他掏出一截黑漆漆、似木非木似金非金的石块,和一枚宝光四射、眼珠大的物什。
“此物乃是我冒死从某座王墓里带出来的一截千年华表柱,吸收天地阴气,已修炼成人形,被我截了一块儿,乃是寄养鬼物的不二之选。”
“此物则为我在琴江边路遇一头妖龙渡劫,从其江底水府偷来的一枚流光宝丹。”
中年道人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
薛陀子叹了口气,畚箕般坐在地上,“哎,道途艰难,唯有一死罢了……”
中年道人眉峰皱起,这话多少带着些威胁的意思,听到最后,倒是没有立刻发作。
只是语气淡淡:
“这次厨会非同小可,山上道家,楼里修客,在野异士,都是奔着我帛家的声名来的……”
薛陀子沉声道:“帛兄多虑了,老夫向来有分寸。”
中年道士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那徒弟……”
“哈哈,自然全凭帛兄做主。”
中年道士这才点了点头。
“也好。”
看着薛陀子,他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会上又要多一道菜了。
……
……
“咦,怎么消失了?”
方脸衙役站在墙根处,有些疑惑地看着四周。刺鼻的脂粉气遮障,几个面目普通的健妇正在院子里打衣,看见他,都尖叫一声,纷纷叫嚷起来。
方脸衙役噔了他们一眼,佩刀亮出,吓得几人晕倒在地。
转而心里忖度道:按照方才感应,那气息应该就是此地,怎么凭地消灭不见了?
就在这时,眼尖的他看见一个年轻的身影自某个房间走了出来。
他眼神闪烁几下,便假装一时不察,走到少年必经之地,一头和少年撞个满怀,少年身材消瘦,却是被结结实实撞跌倒在地上。
抬眼一瞧,却是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瞎子少年,仪容干净,气度不凡,头扎了个不伦不类的道髻。
他面上一喜,问道:“道长行色匆匆,这是往哪里去?”
黄白游有些烦闷,“什么道长?莫名其妙!你是谁?”
“是在下孟浪了!”
方脸衙役抱拳道:“在下玉山县祖县公门下捕快沈还拳,敢问阁下可是灵宝道陈道长?”
瞎子少年闻言单手撑地,摸索着起了身,负气说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若您是陈道长,我家县公有请。”
“如果不是呢?”
沈还拳道:“道长说笑了,沈某在此地有眼线,亲眼看到您进入此地,怎会有假?”
你的眼线眼睛有问题吧?我虽然是冒名顶替,但也就冒了个名而已。
沈还拳伸手示意,“还请移步县衙一叙。”
黄白游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搞得神色郑重起来。
“你说谁?”
“自然是玉山县的知县大人,祖大人。”
黄白游可不想去县衙见什么劳什子的知县,忙摆手解释道:
“我不是陈瞎子,你们认错人了了。”
此时其他几个衙役也陆续到场,方脸衙役道:
“陈道长,你无需多虑,明府向来对有道之士青睐有加,您更是灵宝道的入世行走,明府必然会以礼相待!”
“道长得罪了!”
话毕,他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几个衙役顿时反应过来,一前一后挤住瞎子少年。
走之前,沈还拳鬼使神差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雅趣盎然的院子,没来由的心中一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