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贴心对她的人,她找不到第二个了,可是波娜不懂。她只知道,有他在的时候,她每天早晨都可以多睡一点点,他会抱着不愿意睁开眼睛的她,洗漱、更衣,一口口把早饭喂进她嘴里,还能保证一滴饭也不撒到她的床单和衣服上。
他在,不管自己怎么胡闹,脾气发得多厉害,嘴里骂他骂得有多刺心,多难听,他都从来不会埋怨,不会有不痛快的表情,会一声不吭地把乱掉的房间收拾整齐,让自己可以安心舒适地休息,会不打扰到自己,整夜整夜地守在门外。
如果他在,会耐着性子,放下尊严,跪下来安抚情绪暴躁的自己,会捧起自己的脚按在他胸口,用那双自己送给他的紫色眼睛虔诚地看着她,认真地告诉她,“我是您的宠物,是属于您的奴隶,是您的狗。”
“大小姐,请随意支使我,只要让您开心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有力的心跳和手心里的温度会通过脚底的皮肤,被那些可爱的神经通通传递进她的双腿中、躯干中,让她的身体乱成一团,酥绵无力,他就会趁虚而入,倾覆而下,如温泉般流过,安抚掉她一整天的疲惫和心烦意躁。
看着眼前凌乱的房间,波娜的眸色越发黯淡,她孤身躺在空无一物的床上,心里越来越觉得寂寞,身体似乎在跟着情绪不断下沉,(如果那个家伙还在,我现在就不会,至少不会……)
她抓紧床单,将脸埋进身下仅剩的那块床单里,(这么无可事事,这么不痛快,都怪那个新来的家伙太笨了,都不知道跪着别动让我打!)
她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在想那个什么事都做不完美的蠢货。忽而,意识到自己刚才在软弱,波娜双眸蓦地变凌厉,变得像两把锋利的刀,她坐起身,眼神从虚无软弱立刻恢复成平静,眸色从波动的水光层变成两颗坚光烁烁的金刚石。
(我在想什么?我居然在怀念那个废物!那个一事无成,连几只野兽都对付不了,就连取悦我都做不好的废物!)
她攥紧叠放在腿上的手,眼神越发变得冷漠,如果那个新来的保镖还在这间房里,一定会被波娜这种眼神给冻到。
(真是的,我大概在家里待得太久了,居然会想念那粒浮尘。新来的家伙得处理一下了,太久没管那些小狗,它们居然敢开始在私底下乱吠了。)
她翘着二郎腿,不管腿上刚刚动了手术,也不管伤口还有些疼,手指一下下敲着膝盖,天真的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像一只披着羊羔皮囊的毒蟒,(该怎么惩罚他们呢?拔掉舌头还是砍掉下颌?或者是用带刺的铁棍刺穿那些看着不顺眼的脸?)
她笑眯眯地恢复了原来的坐姿,双手优雅地撑在背后,长长的白色卷发倾泻下去,她像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美,(算了,待会儿起来想吧,现在得睡了,不然爸爸妈妈要不高兴了。)
她躺在没有被子和枕头的床上,手在床单底下翻了翻,扯出一件有些脏的旧衣服。衣服上带着奇怪的味道,是汗味留太久之后转变的味道,但是波娜却把这衣服视若珍宝地抱在了怀里,仿佛不觉得那是臭味似的,她眷恋地嗅着衣服上奇怪的味道,表情魇足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不出十分钟,她就为自己刚才翘二郎腿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捂着再次溢出血的伤口,像条沙滩上缺水的鱼一样疯狂扭动着身体。她不顾形象地嚎叫着,声音凄厉得像是要把房间的四壁给戳出来一堆洞。
“罗熊!罗熊!废物,你这个没用的家伙,死哪儿去了?我好痛,罗熊,滚出来——”
但是没有人可以回应她这一声声哀求似的呼唤,当初她给自己的卧室加装了最好的隔音装置,不用助理和铃铛呼叫的话,没有人会知道她现在需要帮忙,而且助理已经在她疼到失神时被胡乱挥去了地上,并且还摔在很远的位置。一片混乱中她也根本摸不到铃铛的位置,那东西就像是故意躲着她一般,平时明明天天立在眼前,碰一下就会响,让她烦到不行,全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下了赌注,赌她一定会死。
之前每次她一叫就能及时出现的蓝发少年,也已经被她为了保命亲手推进了野兽的嘴里。
她葬送了自己所有的活路。
波娜难捱地在床上扑腾着,翻滚着,结实的床被她晃得不停发出微弱的惨叫。
痛,太痛了!伤口被她的动作撕得越来越大,血液已经把本来洁白的床单染红了一大片,查理给包好的纱布已经完全湿透了,变成了血色的一条。伤口附近的那些神经像是跟她有仇一样,它们商量好了一起造反,咬住了她的灵魂不松开口,试图齐心协力要了她这条命。
刚刚视若珍宝的旧t恤被她粗暴地踢踹到地上,痛,实在太痛了!她忍不住了,伸出手狠狠抓进自己刚刚打了肌肉黏合剂的伤口里。伤口被搅和得更加血肉模糊,床单被染得越来越红,不管是那些神经,还是里面又松动了的钢钉,都让她更加疯狂,她疼得要失去理智。
虽然身体里的这些钢钉每天都弄得她很不舒服,但今天因为被动过,变得尤其的疼。往常这个时候,罗熊会及时进来安抚,看她疼得太厉害会立刻带她去医疗室,可是今天没有人能帮忙,波娜疼得甚至开始怀念那些被她一次次打碎的,在房间各个角落里安装的监控。
新的保镖已经被她轰走了,查理他进不来这个生活区,没人能够帮忙,她只能自己捱过去,爸爸妈妈即使知道她疼得快疯掉了也不会来管她的,对他们来说,只要她的理智还在就行,就算她把自己给折腾死了,哪怕她活活疼死了,他们也只会冷漠地抱怨她又添了一次麻烦。
她在疼痛中不慎翻滚到了地上,脑袋撞到地板,四肢百骸都开始痛了起来,全身的钢钉仿佛都在一瞬间松了,腿上蚀骨的痛感盖过了所有,伤口里有无数个电钻在残忍地劈开她的身体,她的腿不断抖着,血和汗混在一起,尿液顺流而下,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她只能干嚎,直到嗓子也彻底变哑。
每天做的那些疼痛训练让她没办法昏迷,她只能清醒着忍受这份被吞噬、被魔鬼的爪牙狠狠刺进骨头的痛,在和钻心的痛苦挣扎的过程中,波娜的身体一点点沦陷,全身上下仿佛只剩大脑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但没过多久,这份最后的清醒也开始被剧痛蚕食了,她的脑袋逐渐变得恍惚,她想起了小时候,她的身体被刚刚接入这些钢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