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娜。”父母冷酷的声音通过实验室内隐秘的监控器传来,波娜立刻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乖巧地调整坐姿。
她有点紧张,爸爸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还要冷不少,他们生气了。她暗暗攥紧了锁链,但是却不敢将它弄出任何一点声音,碰上阿韧的事,她总是无端的心里发虚,她害怕爸爸妈妈会对那个任性单纯的少年不利,要知道,他们的手段可比自己残忍多了。
她努力用没有表情的脸遮掩自己内心的担虑,“爸爸,妈妈,请问有什么吩咐?”
如果说波娜是个还未完全成熟的恶魔,心里和神识中仍旧留有一丝人性,那加西亚夫妇就彻头彻尾是撒旦的两具分身,亦是它的狂热追随者。他们身上所有在外表现出来的美好品质都是假象和华丽的伪装,那些品质就像珠宝一样,可以随意摘配,戴上之后使佩戴者光彩熠熠,于人群中华首昂然,卸掉了整个人瞬间变得灰扑扑的,黯然失色。
那两个外表光鲜又美丽的人实则毫无恻隐之心,如果有个善良的诗人来加西亚府邸里仔细走一遭,就会被内里藏着的诸多罪行逼吓成愤怒的但丁。
“这里有一只不太听话的老鼠,他擅自掐断了追踪器,交给你处置吧。”
父母平静得没有波澜的声音中夹了一道虚弱的闷哼和喘息,那是查理,波娜听得出来,但是她一点都不打算可怜他,更加不打算原谅他的罪行,他放跑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也是最重要的人。
(她好不容易才抓到他。)
她站起身,手里的锁链被扯得哗哗响,父母没有再继续说话,波娜松了一口气,只要爸爸妈妈没有把目光打到那个人身上就好,只要没有涉及到他就好!别的什么人都随便吧,那些贱人的命无所谓。
她的脸阴恻恻的,眸子里泛着森然的幽光,声音听起来分明很平静,却冷得叫人打从心底里生出浸骨的寒意,“我会处理好的,多谢爸爸妈妈给机会。”
即使留有人性,她也依旧是一朵恶之花,被罪恶侵染彻底的土壤里开不出任何一棵圣洁的植株。
波娜走进关押着查理的房间,身后跟着两名穿着黑西装的保镖,查理扫了一眼,那两名保镖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堆发着森冷寒光的工具。
自己的裁决要到来了。
他凄惨一笑,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裁决自己的是蓝星,是代表蓝星的卫士,而不是这些恶魔的爪牙。
死在他们手里,不甘心啊——
他分明还有好多事想做,想对森林和海洋道歉,想对整个人类种族下跪,想对亲爱的蓝色母星说一句抱歉,真的抱歉……想让大地重新穿上遍野的厚针织绿衣,想靠自己浅薄的能力,让无垠的海洋重回纯净,恣意翻滚蓝色的浪涛,展现它活力的一面,鲸豚介时会再次大量的游弋其中,吟歌翻虹,它们的歌声将响彻沙野,洗涤沙滩上的旅人和情侣的心灵,想研究出彻底扼杀伽玛病毒的疫苗,拯救全人类,亲手为自己犯下的罪赎行……可是,没机会了,他没办法去做这些事了,他已经被加西亚夫妇打坏了双手,不好好治疗就会彻底变成两块废骨废肉,可是波娜肯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波娜从墙上摘下带着倒刺的鞭子,缓缓地靠近如一条无骨的软虫般趴在地上的查理。推进器嗡嗡转动着,她的眼神阴沉得吓人,查理很虚弱,但还是努力站起来了,即使姿势跌跌撞撞,歪歪扭扭。那对夫妇下手特别狠,这么一小会儿工夫已经把他打得全身都是伤痕,但即便模样这样狼狈,他也不想自己仍旧如一条孬虫般趴着迎接死亡,虽然清楚绝对没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了,但他还是想……稍微反抗一下下。
“大小姐,晚上还好吗?今天的训练辛苦吗?有弄伤哪里吗?”查理一如往常地微笑着,仿佛根本没有经历刚才加西亚夫妇的那顿虐打,他将挑衅隐藏在寻常的问候中。
波娜看着查理那双温意盈波的眼睛,往常他说这些话,自己又非常难过的时候,多少会忍不住在心里生出一些涟漪来,但是今天她只觉得这个人实在虚伪,说出来的话听起来竟然是这么的假惺惺,这么……恶心,他分明在怨恨她。
不过波娜完全不感觉被怨恨是一件可怕的事,她只觉得是这些人叛逆,需要调教,调教不了,就杀掉,只要杀掉所有不服从于自己的人,这整个世界都会匍匐在她脚下,到时候,这整颗蓝星的人都会喜欢她,她不愁没人爱戴,不愁没朋友。
所以,干脆配合爸爸妈妈,毁灭这颗蓝星好了。波娜的心里越来越阴沉。
“这是在挑衅我?”她升高了推进器,用鞭子的柄挑起查理的下巴,鞭子坚硬的柄有些硌人,就像波娜此时的心一样。她是有些舍不得查理的,毕竟他曾经在她无助的时候一次次的给了她在别人那里都得不到的温柔,他一度做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隅小小避风港,可是——
在他放跑方韧,放跑自己在此世间唯一的一位亲人时,这些无聊可笑的温存都瞬间被她失望的心风吹得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片刻的温柔比起她的整个世界来什么都不是,如果可以被唯一的一个人肯定,她宁愿向他跪下来奉上这个物理意义上的全世界。
可是,那个人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