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药童奉上茶盏,萦芯扫一眼,与外面那几个一样,道袍都洗得脱色了。
看来,求真堂虽然医术高明,但养着这么多孩子,有点入不敷出。
不多时,老迈了许多的夏大夫被徒弟扶着跨进门。
萦芯执晚辈礼,“经年不见,突然来访,夏大夫身子可还康健?”
夏大夫并不托大,还了个半礼,才让徒弟扶着坐下,乐呵呵的说:“康健康健,只是老迈。余观小娘子不似当年肝虚火旺,倒是气色红润。”
其实,当年阿娘病重时,萦芯对夏大夫多有埋怨,但是现在再往回看,慢慢也明白了他的苦心。
夏大夫是那种在明知病患无治的情况下,不会过渡医治的大夫。他会尽力减少病患痛苦,使其安度余生的同时,让患者家少费钱财,还能一尽孝道。
萦芯再次谢过当年,然后问道:“小娘观堂中多了许多药童,缘何他们都穿道袍?”
夏大夫也看着院外的道童说:“他们都是抱真观收养的孤儿,倘心性资质尚可的便送到这里,试试学医。”
竟然是抱真观养的那些孤儿里的,萦芯诧异的问:“未知夏大夫与观中是何关系?”
夏大夫解释道:“先师乃是抱真观前任观主的师弟。本支以医入道。”
萦芯心想,怪不得当年她一提夏大夫,观主和知客就都是一副了然的情形。
“抱真观一脉果真修身以道,修道以仁。”萦芯赞道。
时至今日,除了她自己,就只见过抱真观一处收容孤儿,还给他们找出路。
“呵呵,当不得小娘子如此夸赞,不过以仁养道,尽力而为罢了。”简略聊过,夏大夫先入主题。“甘松说,小娘子找余是有事商谈?”
“日前,小娘在城南置了一片地,如今已安置了三个村落。村中现下虽然都是农奴,但也不少老幼。总不能一直放任他们天生地长。”
“小娘想在求真堂雇佣一两个小有所成的学徒,一月或两月的在各个村中转一圈儿,倘他们有个病痛,就给他们医治医治。”
萦芯诚恳的看着老大夫,“出行的车架、住宿、饮食,以及出诊和药费全包。这样一来,堂内可添一个固定的进项,正好还能让学徒多历练历练,夏大夫意下如何?”
夏大夫清亮的眼看着萦芯,沉默半晌,突然问:“小娘子可知,有些药费,要比买个新奴贵得多。”
“倘能治好,药便不贵。倘不能治,夏大夫的徒弟,想也不会执意开贵药。”萦芯一笑,继续说:“夏大夫不用怕小娘亏钱。”
点点头,夏大夫说:“既然如此,余有两个小徒快要出师了,正好得用。”
说罢,叫廊下互相练针的两个学徒过来。
他俩分别叫脱木和通花,是对异卵双胞胎,长相七分相似。这倒是萦芯来此后头一次见。
“他二人跟着余,已有十三年。医理药术皆已学成,只是年纪尚轻,历练不足。”夏大夫捋须道。
“如此正好。”
一老一小又谈了谈巡诊的费用等等细则,然后萦芯与他约好下月十五上门接人。
辞了老大夫,萦芯又要往三葵巷去。
阿月已经知道,小娘子不是要听艳曲,找那老杂毛是别有用意。虽然不乐意,但也忍了。
一行人到时,场子围了一堆人,里面正在吞刀的小戏,正在向人展示自己光裸的后背并无刀剑穿出。
阿月一看,也不让萦芯下车,直接让赶车的一郎去叫老掌班出来。
荆掌班一见一郎,就知又是那家小娘子相招,赶紧来到车前。
萦芯也不跟他寒暄,直接说下月十五开始要雇佣他家班子一个月,到城南的村里巡演。
虽然没听说过主家给农奴们雇杂耍班子,送戏下乡,但既然有钱拿,人家也不会强买自己,荆掌班就答应了。
萦芯下了定钱,车都没下,就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萦芯绕路书肆,想买一本《大吴律》。结果她想得太简单了,《大吴律》竹简版能拉半车,纸质版也有大腿粗的三册。
萦芯抑制住想逃的冲动,从书箱里拿起一卷竹简,打开看了几眼。
不好意思,字认得,意思不懂。
书肆掌柜认识李小娘子,几月前,小娘子在他这一次性买了三车纸质书籍。
叹口气,萦芯放下书简,指着三卷纸质版的《大吴律》说:“要这套。”
买吧,给大郎看,反正他记性好。等他看完,有什么疑问直接问他就可以了。
哎呀,有个学霸哥哥可真好!
晚饭后,大郎看着小娘推过来的三卷《大吴律》,额角直抽。
他就知道,小娘一找他,准没好事儿。
可惜这话他说早了。
就在萦芯细化下月的“送医、送戏下乡”的活动计划时,丁葵来了。
萦芯见他没带人来,还以为他没找到符合自己要求的人,颇是失望。
结果丁葵说:“前次小娘子说的人,下仆找到三个。一个精通音律,一个精通书画和棋艺。”
说完,他扯着脸皮笑了笑,“小娘子容禀,这二人都是花巷的教习。”
丁葵见阿月突然吃人的瞪着他,赶紧说:“教习,只做过教习!都是女子,姿容下等,从未挂牌!小娘子看……”
萦芯倒未生气,只是问:“第三人呢?”
既然丁葵先说了两个明显不成的人选,那么第三个应该就是重点推荐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