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开的这个茶馆,去年年底的征文和马上要开始的“晒书节”,都能算得上费县“教化”有功。
不过当时茶馆没跟县里提前报备,以至于去年年底的征文晚于华城守“报功劳”的文书,差不多等于浪费了。
但是这次的“晒书节”来得及啊!
曹掾佐一看东翁的表情,就知道两人想到一处去了,朗笑道:“某家中倒是有一两本孤本,明日便派下人取来,快马加鞭,月底也该到了。”
让他一提醒,华城守也道:“哈哈哈哈,本县倒是随身带了几本,偶尔翻动总有新得。可让大郎抄录一份去换。”
也是,总不能只在官文上写的好看,县里也得带头参加才更名正言顺!
华大郎华崮的字其实很好,他特别擅长楷书,就是只得其型,难书其情。
李藿未婚之前为了巴结大舅兄,将自己的心得、小娘的点拨都倾囊相授,可惜华崮还是难以参透,老在最初级的书法顶端晃悠,再无寸进。
华城守跟心腹谋划“教化”之功时,华崮正在余甘二楼跟妹婿低声讨教楷书心得,南亭侯跟他三庶兄正在自己家院子里晒太阳。
南亭侯两眼下一片伥鬼似得漆黑,初夏的天也盖着小薄被,躺在葡萄架子下“李氏摇椅”的上,晃晃悠悠。
他用身心爱了一年多的双生子,前几日被他阿娘狠敲了一回,都在养伤。这才让他真的从刮骨的温柔乡里脱出一条命来。
只是肾气还得慢慢补了。
与南亭侯隔着一个案几,他三庶兄大马金刀的侧坐在另一边的摇椅上,翘着食指,用拇指和中指捏着“李氏·怀千星漆盏”,将茶一口喝干。
“你说,这李小娘子到底要干什么呢?”南亭侯眯眼着问。
孙三郎欣赏着盏底星瀑似的彩斑,道:“李磬明的屯田,手下最起码得要五六个从吏,怕是上次征文选的两个不够,想再看看外县的吧。”
“七郎马上二十了……”南亭侯低声道。
“我劝侯爷别想了,赶紧给他定个小门户的女娘吧。”孙三郎摇摇头道。
李家小娘子连孔氏都拒了,南亭侯虽然是此地孙氏偏远宗室,可同样都是庶支庶出,孙七郎真不如人家孔家的出身尊贵。
要不是南亭侯嫡子三人,都已经娶妻生子,倘有适龄嫡子,他是真能拉下来脸去李家求娶的。
就李小娘子这个搅动世情的能力,娶进来给他尽一半儿的孝心,保不齐能推他往前一步呢!
费县乃至周遭几县消息灵通的几个不太大的世家,都有此心。
但是,都自觉自家庶出儿郎不如孔氏和卢氏的庶出郎君,又不好意思作第一个给嫡出郎君“低娶”的,都在观望。
等哪家的“逼格”第一个掉下去了,他们好踩着试试深浅。
世家们都还在想桃子,让小娘子点拨过几回的一郎,总算查明白万杵和刘太承更深一层的底细。
“万杵家里在城东桃林外有一处小庄子,这些年也就靠地里的出息完税、过活。
他家庄子我去看了,离水脉远,不如咱家的山庄出产多。这两年都种麦子给咱家面坊,倒也多了点子收入。虽则他一直没个营生,但也不靠媳妇嫁妆过活。
他家下仆和庄户也就那样,没见比别家苛待。两个女儿都开蒙了,都是他自己教的。至今未有他因为想要儿子而纳妾或者休妻另娶的传闻。倒是都说他媳妇是个厉害的。
当年他开的那个蒙学的学童只说他啰嗦,并无其他过人之处也无其他不良行径。
乞儿撞上去时,也只是被他推到路边,叱骂乞儿好几句路上不许瞎跑,拍拍下摆就继续往茶馆走了。”
这次一郎上报,萦芯提前让阿甜给他泡了一壶茶,说完一大堆,他就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干了。
萦芯满意的点点头,这人可以用。
等夏收时让青山去请他试试,不行自己再出面。
“刘太承家有刘氏的家产支撑,靠收城西几处房租过活,城外也有地,不过今年都种绿豆了。对庄户比较严苛,对自家下人也就那样。
两个儿子都有学堂上,好像女儿也开蒙了,打听不出是不是他教的。
不过这人嘴不太好,总有……呃……放浪之言。”
一郎想了想,才找到个不太准确的词形容他。
“我跟了他半个多月,发现他去……去花巷比去茶馆多。还常常请熟人去酒肆喝酒,喝多了不管人家说什么他都反驳,熟人走时常说,要不是他请,肯定是不来的……”
因为此人行径不好跟小娘子直说,一郎支支吾吾的。
“对那乞儿呢?”萦芯问。
“还行吧,也就是骂几句不长眼,就走了。”
点点头,萦芯心道,果然刘太承不合适,不止他行为举止不妥,家境小康,他也很难向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