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阿甜至今都没有产生过掌握自己余生的想法。
阿糖始终无法放开自己出身高贵却零落成泥的落差。萦芯很清楚,她想去找弟弟给自己的过去一个交代的根本原因,是她还有一丝被弟弟报偿、恢复世家女身份的期望。
萦芯都理解他们。
可是,萦芯找不到人理解自己。
她觉得孤独。
每一次,萦芯将自己的初衷用世情包裹才能进行时,她都感到无比的孤独。
很多次的,她泄气的想,只要她融入他们就好了。
真正不合时宜的应该是她自己。
可是,她又很恐惧自己真的成为他们。
李萦芯成为李萦芯,是“前世”三十多年一点一滴积累出来的,一旦彻底融入今世,她将不再是她!
如果她自己遗弃过往的自己,只为成为一个“合时宜”的人。
她独身的坚持,她的自洽,都将成为笑话。
李萦芯要坚持做李萦芯,那么有些“孤独”,她就必须要自己消化。
深吸一口气,萦芯找出停笔许久的一副画。
画上是一颗奇石,石于地面的缝隙里,生长出了一颗不太茂盛的兰花。
见小娘子突然有了画意,阿糖看看画上兰花抽条上空空荡荡,贴心的将小娘子惯用的几个彩色颜料拿出来研磨。
她以为,小娘子会在那花枝上添上盛开的兰花。
与这未完的画相了许久的面,萦芯只用小豪在花枝顶端,用墨色深深浅浅的添了几朵未开的花。
阿糖一呆,知道自己又体会错了小娘子的想法。
萦芯见状微微一下,在笔洗里洗净墨色后,沾了一点三青,在枝头最大的一朵花苞开口处点了一点。
这一笔淡青便成了全是深浅墨色的画中,唯一一点亮色。
阿糖研出的其他色彩并没有浪费,华静带着阿炈来找姑姑玩儿,阿炈把它们全都蹭到衣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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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毗一人带着一堆糙汉子租房子住在费县,婚事未定前李藿才不管他们吃不吃、喝不喝。
但是从昨天开始,顾李两家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姻亲,李藿作为亲家长兄就得关心亲家弟弟在费县的生活是好是坏。
所以,今天一早,他就不情不愿的带着几个男女仆人和一车李家自制的半成品吃食,去看望顾毗。
把仆人留下伺候他们,又跟顾毗吃了一顿范家食肆的外卖,李藿下午才能脱身回家。
他一进自己的院门,就被一身花花绿绿的儿子扑进了怀里。
李藿哎哎叫着把肥儿子举高高,趁着阿炈大笑的空隙,赶紧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有没有被蹭上颜料。
他今天穿的是新袍服,万一沾上洗不掉的颜料,就不能再穿出去了。
李藿“能不花钱就不花钱”的消费观念在儿时就已经形成,再加上他至今收入没法自给自足,就只能一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节俭。
华静知道他的性子,笑道:“阿炈身上的早干了,不然也不放他扑你。”
阿炈眼看周岁了,走还没学会,跑的倒是挺快的,就是不撞人、撞墙,自己停不下来。
“小娘画了什么?”全家也只有小娘那有这么多昂贵的彩色的颜料,李藿一看儿子就知道她动笔了。
华静摇摇头。
小姑子好则好,有时候也有些奇怪习惯。她的画有时候不愿意给人看。
李藿也知道小娘的这一怪癖,便不再多问,带着儿子去洗澡了。
萦芯花了七八天,才给华静将南地的一些事情粗浅的交代了一遍。
正好麦芽他们也从南地回来了。为了让华静熟悉流程,萦芯当着她的面儿一样一样的处理他们带回来的信息。
照旧是先让求真堂的双生子小大夫给萦芯报账,萦芯只翻翻就交给嫂嫂看:“这次是去的最久的一次了,路上很辛苦吧。”
双生子相貌并不很相同,性子也南辕北辙。
哥哥脱木与人社交时都很寻常,弟弟通花却很内向。双生子也许心意是相通的,通花总让脱木代言,萦芯与他们接触这么久,也只听过他开口四五次。
华静一边听着小姑子跟小大夫交谈,一边翻了翻以前的账。
大夫的账本跟她常见的区别不大,只是别的账本记物品,他们的账本却是记病症。
因着萦芯要求,他们每次回来的路上,还会对当次多见的病症做个统计。华静如今看的就是这个统计。
暗暗算了下花销,华静觉得倒也不多。也许,这就是小姑子管的庄子总比自己嫁妆庄子亩产多的原因之一。
一个病愈的农奴当然比一个生病的农奴干的活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