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地势高,天幕便只剩下一轮圆月,反而显得空旷了些。
洛笙闭着眼感受晚间的风,任凭凉意带起长发吹向耳后:“高处不胜寒。”
“高处不胜寒……”乱羽拆开包装月饼的油纸,递了一块过去,“你倒是风趣。”
“你又知道了?”洛笙白他一眼接过了月饼,长舒一口气,又盯了月亮一会儿,忽的轻飘飘问了句,“过几日那南侯爷便要来了——你会劝我过刚易折吗?”
乱羽正巧把手里一小块月饼抛进嘴里,伸了手去拿下一块,听她一问便一时着急咽下了:“怎的十几岁的嘴里能说出这样几十岁的感慨?”
言下之意,他觉得年轻时尚可狂妄。
洛笙明白他话里深意,又白他一眼。
“大言不惭。”
“过刚易折——”乱羽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吃月饼,“这词本就不适合劝我们这样年纪的人,何故给自己找不痛快?”
洛笙缓缓眨了眼,打算换一个话题。
“我听那小少年说,”她两手握着月饼不着急吃,“他的乱哥在山下素有美名——不妨与我说说山下的事?”
“我可不记什么事,若是想起来了再说与你听——也没有什么美名的,只是师父不管山中事,弟子多接委托函。”乱羽随口一提,“初次面对那些时也有十三四岁了,拜师七八年,没点本事怎么行?”
洛笙不接他的话,起了身又语气轻快问了句:“这样说来——京都千金台,你同如今的南侯爷说——生辰在秋天。我还没问,秋天过了一半,你的生辰究竟何时?隶属哪个星次?”
乱羽一挑眉打趣一句:“鹑尾——怎么?笙儿打算给我备生辰礼吗?”
许是刚想到他方才提及过往话里的不易,洛笙竟没驳回:“既是鹑尾,也不过这几日了。赶上及冠,自然是要重视几分的——乱哥可有什么想要的?”
这倒在乱羽意料之外。
他一时心中欢喜,又故作为难道:“虽说如今冠礼已然简化,但那日我怕是还得回家一趟——不若到时我早早来寻笙儿,笙儿为我束个发可好?”
“我?”
洛笙虽居于深山多年,但好歹下山过几次,知晓些许人间的习俗,皱了皱眉只觉不妥:“我并非德高望重的智者,亦非你族中长辈,既是及冠这样的大事,我又如何能为你束发?”
乱羽本玩笑一句,见她神情认真,却一时鬼迷心窍道:“可我……真心想你能参与的。”
洛笙闻言一怔。
正因为是及冠这样的大事,我才真心想你也能参与的。
乱羽只盯着面前的人,余光瞟到她身后的圆月。
他喝了些酒,眼下晚风温柔,倒把这不轻易醉酒的人吹得微醺,只觉得这白衣的仙子是从月亮里出来的一样。
可不是吗?
眼前人清清冷冷,身处世俗,却又与世俗格格不入。
这还不是落入凡间的仙子吗?
若是……
若是仙子能为他留在人间就好了。
洛笙静静看着他,看着他面上的失落和眼中隐隐的期盼。
分明这么小一件事,她却忽的心疼了。
“好。”
她轻轻应一句。
因着醉意,乱羽的思绪并不连贯,只停顿在“仙子留在人间”的想法里,冷不防听见一句好,惊喜得险些把手里的月饼掉了。
“但若是不合规矩,”洛笙又正色道,“便让家中长辈散了重新束。”
乱羽闻言终于明白过来她应的好是因为什么,一时又有些失落,耷下脑袋盯着手中的月饼:“我真心待你的,不管遇到什么……我只是我,并非你那故人……你不需要护着我,也别……把我择出去……”
洛笙意料之外,却忽的意识到了什么。
乱羽年幼离家,与家中常年不合,分明家世在众多仙门中算得显赫,却总让人觉得漂泊无依。
在外人看来他是南安枫庭浪迹在外的小主子,但——与父亲不合的小主子,在外又能凭借家世得到多少好处?
好不容易遇到个能交与后背的朋友,却说得出那样的冷漠话来。
“是我言错。”洛笙轻轻起身,移步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