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谷中安谧,最是适合静心思考的环境。
也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乱羽检查过结界回来的时候,洛笙刚拿着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画。
乱羽看不出她画的是什么,只是一时也不忍出言打断。
余光瞥见他回来,洛笙丢了树枝起身,拍了拍手凑过去:“说吧——什么事瞒我?”
乱羽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情绪,这才有胆子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洛笙瞧出他异常,也猜到他要说的该是件大事,于是拉着人在篝火旁坐下,握着他的手给予些支持。
乱羽低头沉思片刻,似乎早想好了措辞:“我似乎不曾同你说过……及冠那日,家中给我取了什么字……”
洛笙眸子一动。
她本不是好奇心重的性子,向来也只觉得旁人愿说她便愿听,倒少有主动去问一件什么事。
及冠取字不算小事,若是乱羽的个性,那日回来便该同她提起……
难道这其中颇有渊源?
乱羽见她不应,顿时心下一紧,手里也下意识回握。
“念恩。”
“齐念恩。”
他不敢说得太重:“我要念的这份恩情源自十四年前的除夕,源自旧岁新年交替的雨夜……”
“那时镜花水月尚未开始收徒,枫庭仍算作仙家大户,风光无限,自有仇视者眼红、暗中伺机。”
乱羽闭了闭眼:“这段记忆被齐大侠封印许多年,如今前因后果我已记不太清……只记得有一女侠将我救下、替我拦下那些冰冷的兵刃箭弩,最后于山中洞穴的篝火旁哄我入眠……”
“那夜的雨很大,意外地响了好几声该惊蛰过后才有的春雷……”
“也怪我年纪小见识少,受了惊吓得了安抚便只会心安理得地入睡……”
乱羽终于得了机会将那晚的记忆从头到尾剥离又重现,如今身处同一处洞穴更生出记忆犹新的感触,控制不住地整个人颤抖起来。
洛笙虽无法对当年旧事感同身受,但见他样子也觉心疼极了,抬手想要像中秋那晚一般安慰,却不料先被人攥住了手腕。
“我该想到的……”
“分明都是仇家来绑我,不要金银不要田产……那刀刃剑刃上早喂了毒……”
“我该想到的……”
乱羽眉间紧蹙,一口气不知把什么情绪呼了出来,瞬间整个人都脱了力,眼尾泛红隐隐有什么要溢出来。
“分明……我能回去搬救兵的……”
洛笙抬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柔声安慰道:“稚子年幼,成人受了惊吓也不见得会顾虑周全……”
“你不明白……”
乱羽红着眼倔强地摇了摇头,却又实在不敢再说什么话来。
他手中力道有些失控,没发现已将仙子白皙的腕上攥出一道红痕。
洛笙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脑海中飞速思考着该说什么话,却忽的整个人怔住。
十四年前的除夕……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身子一僵更加手足无措,话也不敢问得完整:“你那恩人……”
你那恩人……是我母亲吗……
乱羽终于将最大的秘密说给了该听的人,却不觉得自己轻松了半分。
他不等洛笙脱手,自坐着的石头上起身,半跪在她面前。
“笙儿,对不起……对不起……”
他慌乱地握着洛笙的手,试图凭借掌心的温度驱散自己心中的惶恐。
“对不起……笙儿……对不起……”
是他年幼体弱给了仇家可乘之机……
是他年少无知错失了挽救的余地……
是他间接导致了洛若夕的亡故……
是他害得洛笙失去来之不易的安生……
“对不起……对不起……”
乱羽不知该如何赎罪,只能一个劲儿地重复着道歉的话。
洛笙眼里已经有了泪水在打转,她努力地想扯一个笑脸把泪憋回去,可还是差一点点就要溢出来。
当初许燚曾说不是意外,却怎样也查不到真相……
原来是枫庭压下了……
那晚狂风大雨,她缩在小屋等着雨停,还奇怪为何天象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