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安要去往北州的一行人于初七早晨出发,并没有沿着东边的村落城镇一路北上,而是偏西扎进了山里。
这便是仙家赴会与商家的不同之处。
人间修仙已有近千年岁月,山间隐着不少属于仙家的驿馆。由于这些仙家驿馆多沿山涧流水而建,仙家称之为“千里渡”。
只是修士们多半三两结伴御剑而行,少有这样结队出门,胡乱寻个客栈也能暂作歇脚。故而只有枫庭这类常出集体任务的仙家熟悉去往这些千里渡所在。
一行人赶了几日的路,终于在初十这日晚间赶到了距离南安城最近的千里渡,交了些银两安置下来。
南安距离北州甚远,若是只靠车马,怕是要走上几个月。
千里渡为客人提供可在云中穿梭的船只,日行千里,最适宜仙家大队人马护送贵人或是重物出行。
此时距离北州的生辰宴还有五日余,剩下的行程尚可宽松安排。
于是枫庭的几位弟子便同这家千里渡的老板娘要了酒来。
姜北枫刚交了租赁仙船的银两,这会儿掂量着钱袋子来到凉台找齐思静:“好在是桃花庄财大气粗,否则就这租下仙船的费用——枫庭此次必然赔本。”
齐思静此时与孙慕清坐在石凳上,顺势邀了他坐:“既是宋姐姐要去北州,桃花庄定然是含糊不得的。若不是宋大哥有要务在身,这事也轮不到枫庭来做。”
“说的是。”姜北枫点了点头,又疑惑道,“只是不知——为何东陵的唐少爷也会同行……”
孙慕清刚倒了三碗酒,一人一碗摆在了面前:“许是为了宋姐姐来的吧……”
齐思静顺着怀里那只踏雪的毛,问一句:“他二人……与北州设宴的那位都有交情?”
“交情可深了!”孙慕清抬手仰头猛灌下半碗的酒,“乱哥说的没错——这样的冬日里还是大口喝酒最痛快了!”
姜北枫闻言也端了酒碗嗅一嗅,却只是尝了一口便被呛住,连忙放下,止不住一连咳了几声。
齐思静伸手替他拍了拍后背:“北枫不是西边的人吗?原来竟是不会喝酒的。”
孙慕清大笑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北州那位初冬哥最是爱饮酒的了,虽然比上乱哥还是差了些,但将我们喝倒可不是问题!此去北州赴的是他的生辰宴,少不了要喝酒——姜北枫,到时候你不如同几岁大的孩童坐一桌吧?”
姜北枫瞪他一眼,抬袖擦了擦嘴角:“此番我只为护送,目的达成便返回南安,非亲非故的,哪里有脸面讨酒喝?但——孙慕清,你拿我玩笑,不怕我到时候同师兄告状?”
孙慕清闻言一怔:“姜北枫!是不是玩不起!连口酒都喝不了,还敢同乱哥告状?就你会说话?我也有嘴!到时候咱们看看乱哥究竟会帮谁!”
两人一人一句吓着了齐思静怀里的踏雪。小猫一跃轻盈落地,头也不回地往屋里去寻清静去了。
齐思静无奈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北州那位范少侠……与我师姐——也便是那位尹姑娘,感情是极好的吧?”
“尹姐姐竟是你的师姐!”孙慕清眼前一亮,“原来那只踏雪是尹姐姐养的!”
齐思静只点点头,又道:“前些日子我在师门,瞧见那范少侠寸步不离地守着师姐……说起来——感情真的是奇妙的东西。不过都是茫茫人海中的粟米一粒、他人眼中的匆匆过客,却能在对方看来闪闪发光、星光熠熠。”
孙慕清思考片刻,感叹道:“若说感情——我觉着乱哥同笙姑娘之间才更是奇妙。”
姜北枫原本正嗅着碗中酒水,闻言问一句:“笙姑娘?可是师兄前阵子回家说要写婚书的那位?”
齐思静怔了怔,想起曾经在怀柟铺所见,轻声道:“他们二人……的确令人艳羡。”
姜北枫听闻这一句只觉一头雾水,又问孙慕清:“他们二人又是如何?”
“大概是——乱哥对什么事都能胸有成竹,却会在笙姑娘面前不知所措……笙姑娘对什么人都冷着个脸,却独独在乱哥面前越发活泼。”
孙慕清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就好像他们生来就与世间众人有所隔阂,只在在对方面前才多几分常人姿态。”
姜北枫听不太懂,只点点头,又去盯着碗里的酒。
孙慕清这话却锤下了齐思静心中一直以来的摇摆不定。
南安枫庭这位被收养的小姐有个心底埋藏了多年的秘密。
她口口声声喊着的“哥哥”的义兄,其实也是她情窦初开的暗恋。
只是这样的情愫自一开始就注定见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