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州一场大雪终究难越千里路,西窑仍是红日高悬,大漠之中的沙堡更像是还留在秋天。
宋翎风一早同韩清越说明了来意,递过了那封需要转交的信件。
韩清越只看一眼信封上的字,并未私拆。
宋翎风见此,暗暗猜测那写下书信的人想来身份不凡。
韩清越匆匆将信收进袖中,更不敢怠慢了客人,行一个揖礼为自己的失陪道了歉,又招呼了一个家丁附耳几句。
那家丁看着也是个机灵的,点点头便为宋翎风带路。
宋翎风虽心里没底,却也明白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韩家堡并不会拿他怎样,故而跟上了那家丁。
两人一路沿阶到了地下,宋翎风这才惊觉此处与别处仙家的不同。
韩家堡的地下,乃是一座大型的囚牢!
宋翎风跟在家丁身后向里走,一路眼见许多面目全非的囚徒。
人数不及百人,可有些空着的牢房里能见从前血迹。
宋翎风眸子一沉,却并未多言。
他向来不是会多管闲事的,生于商贾世家,最是懂得趋利避害和装聋作哑。
终于走到牢房尽头,这几间与前面所见的那些都隔开了好几间空牢,一间囚着一个,约莫有五六个人。
宋翎风看着这些蓬头垢面、不人不鬼的囚徒,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一旁家丁拍了拍牢房的木桩,道:“都精神点!今日这位贵客来问三年前姻缘庙一事——都给我仔细想一想,事无巨细地交代了!若是答案令贵客满意,说不定就放你们出去了!”
他话音刚落,那些蜷缩在角落里的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间一个个都疯了般地扑到栅栏上来。
他们样子各异,却不约而同地哀嚎着、求饶着,像是心智被折磨得都有些残缺。
宋翎风皱着眉退了一步,仔细去听他们口中的言语。
听清了后,他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时隔三年,重新撕开了已经结痂的伤口,终于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三年前的秋天,南安城出乎意料地下了一场小雪,虽然很快被阳光晒化,但还是给小城百姓带来了惊喜。
桃花庄赶上宋夫人生辰,虽不是大寿,却也小小热闹了一番。
亏得镜花水月向来通情达理,宋翎风顺利告假下了山。
宋夫人知晓儿女心事,也知晓宋翎风归家难得。故而,此番苏浅陌也在宾客之中。
苏家的这位二小姐并不喜欢太过热闹,此次赴宴也不需要抛头露面,只待在宋翎风那间建在竹林的书房里。
她闲时也会被邀来做客,无事便在此写写字、看看书,留下一些宋少爷哪日归家能够发现的惊喜。
宋翎风轻步进屋时,她正在看桌上那幅两人合写的字。
苏浅陌余光看到来人,转头打趣:“不过随便一写,怎么还将它收在案头了?”
宋翎风也看看那字,温声答她:“去年春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浅陌若是觉得羞,我将它带去镜花水月便是。”
已到秋日,他将“今日”二字换成“春日”,想说的不过是初见的幸运。
苏浅陌嗔怪着白他一眼:“宋大少爷日理万机,竟也知道是去年的事?这一年多来我见你几回?”
宋翎风自然知晓她并未当真恼怒,只柔声一笑,安抚道:“仙门所学已足我自保,桃花庄家财也够后半生无忧。今日母亲生辰,白日里宾客众多,我自然不好拂了她面子。待晚些时候宾客散去,我便去同她商议出师归家。”
苏浅陌闻言眼前一亮,又垂眸道:“我也没有那样恨嫁的……只是仙家之路毕竟有些风险,赌上的都是性命,不似寻常人家再不济也是丟些身外之物……我不过人间一寻常女子,自是会追求安稳。”
“是是是!”宋翎风笑着拉过她,“浅陌必然是为我考虑的。现下已入了秋,再过不久便到了年末,又是仙门子弟辞别的时节——宋某资质平平,恐离了仙门也无事可做,不过是回家打打算盘理理账簿——不知苏姑娘可愿嫁进我桃花庄,替宋某谋划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