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窑堆上薄薄一层雪的时候,北州已不知落了第几场雪。
寄婉庄的积雪早堆得很厚。
“乱哥!来打雪仗吗?”
乱羽刚关好房门,尚未转身便被孙慕清喊住。
寄婉庄有几处院子,而他们住的这一处专供客人留宿。
几人这半月来逢了天晴便出门逛街郊游,逢了雨雪便挑个屋子烤火闲谈,日子过得很是安逸。
玩雪……却是头一遭。
寄婉庄婚宴临近,该备的礼都备得齐全,眼下不过是等着黄历。
最早提出这个建议的是范初冬。
这位寄婉庄的少爷成长在北州,后拜师仙门,两处都交了不少的朋友。
只是镜花水月的雪不曾这样大过,年幼时在家中的活动也少会与仙门子弟一同参与。
眼下是最好的机缘,范初冬自然想了却这一心愿。
孙慕清本是孩子心性,听了提议便满口答应。
乱羽轻声笑笑,应那小少年:“来了!”
他刚踏进那雪地中画了圈的“战场”,迎头便是一个雪球砸在脸上。
乱羽始料未及,被狠狠地冻了个透心凉。
他抬眼去看,瞧见那东陵来的书生手里还保持着扔雪球的动作,正朝他幸灾乐祸地笑。
乱羽无奈。
这书生……自那日祛除了魔气,像是被解开了什么封印似的,与江湖传言中温文尔雅的“公子熙然”半点不像。
他弯腰随意抓了一把雪,揉进灵力捏了捏,扬手朝着唐星翼丢去。
唐星翼偏头躲过,正一仰脸要同他嘚瑟,却不料那揉进灵力的雪球像是回旋镖一般,绕回来拍在他脑后。
乱羽扳回一局,正得意,后背猝不及防地被砸一下。
他尚未回头便听闻范初冬的笑声,随后又是几句惊叫。
“孙慕清你敢砸我!”
“谁让你砸我乱哥!我得替乱哥砸回来!”
“砸回来是吧?你给我等着,看我今天不把你堆成雪人!”
“乱哥救我!”
乱羽不觉轻笑,配合着掂了掂手里的雪团,道:“欺负我们满湖云的人,今日可没有庭前竹的来帮你!”
“没有庭前竹又何妨!这不是还有岭上梅吗?熙然兄,他们师兄弟二人狼狈为奸,你与我结个盟如何?”
几人在院里嬉笑打闹,滚作一团又很快散开,笑声爽朗被风带到了隔壁的院子。
范初夏才来给几个姑娘送了汤婆子,听到隔壁的欢声笑语有些意外。
“大清早的什么事笑得这样开心……”
她嘟囔了一句,揣着汤婆子要来看看情况。
几位女客互相看看,也抱着自己的汤婆子跟上。
这边院里雪仗打得正欢,忽略了脚步声逼近,一个雪球砸在了范初夏的大氅上。
范初夏低头看了看那被雪浸湿的一团,抬眼看向了罪魁祸首。
范初冬愣愣地眨眨眼:“长、长姐,好巧啊……”
“小兔崽子……”范初夏手里捏了拳,把那大氅一解,汤婆子交给了尹药子,挽了袖弯腰便捞起一个雪球砸回去,“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长姐的厉害!”
众人心知她并未当真动怒,于是这场雪仗的势头更加猛烈。
其实年纪摆在那里,哪里就真褪尽了少年气。
宋灵雪抱着汤婆子看了一会儿,终于也凑近了他们,寻了个安全的角落揉起雪球来。
寒冬的雪冰冷刺骨的,她刚揉起来一个,双手就已经冻红了。
唐星翼眼尖,悄悄离开了“战场”三步两步过来想帮她捂手。
可两人都是玩了雪的,一时也比不出来谁的手更暖和。
沉默半晌相视一笑,唐星翼决定远离战火,陪宋灵雪在角落里堆个雪人。
尹药子将手里多余的汤婆子放在范初冬屋里的桌上,与齐思静一道移步去厨房备几碗热汤。
只留洛笙静静站在屋檐下,视线追逐着乱羽。
他不知为何藏起锋芒许多年,只有这会儿全身上下都在叫嚣,连眼里的光也带着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