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地求生的人,力气特别大,英姑吓得哭爹喊娘。
“带我们出去。”蕙香在耳边低低喝道。
“姑姑娘,我只是打工的。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啊。”这是英姑第一次在她们面前说出完整的话,居然是北方口音。
“带我们出去。”蕙香打定主意要从她身上找突破口。
“好,好,好……”英姑胆小怕事。
示意淑贞跟上,蕙香从药箱里摸出一把医用剪刀,抵在英姑咽喉处,姑娘吓得直哆嗦。
“姑姑娘,你,们逃不掉,他们,把守,他们,不,不,不在乎,我,的死活。姑娘,你,放了我,我给你们,想,想办法……”英姑不死心,蕙香抵在她咽喉处的剪子往肉里扎进了一点,“别,别,别,我带,我带,我带你们,出去。”
英姑在前,蕙香双手紧紧钳制住人制,眼睛不停地往后看,示意淑贞带上疯女人紧紧跟上。疯女人不肯走,赖在地上拖住淑贞的腿拼命哭,淑贞只得用力甩了她,紧紧跟上来。
三人到了台阶处,小心谨慎地抬阶而上。
就在伸手就能摸到铁门时,“况当”一声,铁门开了,强烈的灯光照射进来,蕙香眼睛来不及适应,本能地用手遮住眼睛,英姑趁机逃了出去。
“哼,”独野冷笑,“你还真了得。还找到武器,拿住人质了。”
蕙香眯眼看过去,灯光里,高大冷漠的伤疤男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干练、表情麻木的黑衣人。
“成王败寇,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蕙香立刻反手用剪刀对准自己的咽喉。
“姐,不要啊——”淑贞吓坏了,抱着她的胳膊哭。
“还是个烈女。”独野步步逼近,咄咄逼人。
“你别靠近!”蕙香本能地后退,却不想这一后退,碰到了虚弱的淑贞,淑贞一个后倒,滚下了台阶。蕙香急了,放下剪子急急跑去扶起淑贞。
独野“呵呵”笑了,跟着走下台阶,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抱在一起的姐妹俩,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居然带着隐隐的笑意。
“好死不如赖活着,年纪轻轻的,何必急着赴死。”他抬头看向阴暗潮湿的地窑,悠悠道:“不死总有出头之日啊。”
他转过身,低声吩咐蕙香:“扶上她,跟我上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说,“把那个疯女人也带上,我带你们出去。”
丢下这话,独野大步上了楼梯,出了地窑。
蕙香愕然,不知道吉凶祸福。看着那灯光明亮的出口,她横下心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走一步算一步!她左手扶着迷迷糊糊的淑贞,右手拖着疯疯癫癫的女人,爬了出来,见到了久违的天空。
山区的天空,特别高远,繁星点点,晚风温柔,若不是身陷泥淖,这该是个多美好的夜晚。
原来,这吃人的地窖果然就在佛堂之下!
蕙香看着那香火鼎盛的佛台,看着那富贵辉煌的佛像,这是多么的虚伪,这是何等的讽刺!
“泥做的东西是死的,可怕的是人心。”独野始终冷冰冰的。
穿过走廊,进入神像旁边的一个小间。梅姑已经在里面候着了,英姑也恢复了正常,给淑贞喂了药,扔给蕙香一条毛巾,示意她去洗洗。独野靠在门口吸烟。蕙香知道逃不过,干脆横下心来,既来之则安之,痛痛快快地在澡堂里洗了个干净。
洗了热水澡,换了衣物,整个人清爽多了。从澡堂出来时,淑贞和另一个女人已不见踪影。独野安静地坐在桌前吞云吐雾,桌上简单的四菜一汤,居然还有鸡肉。
“饿了吧,多吃点。”他说。
“她们呢?”她问。
“放心,她们不比你差。”灯光下,他的面容爽朗了些。
她确实饿了,也顾不得形象,计不得后果,坐下就是一通狼吞虎咽,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不成,死也要死得好看!
这就是韦蕙香,天塌下来能顶就顶,顶不了也要死命撑着的韦蕙香。
独野抽着烟,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口吃喝的蕙香,突然凑近了头来,在她耳边轻声问:“你这样子,有男朋友吗?”
蕙香大惊且恐,瞪大了眼睛,使劲咽下喉咙里的肉,骂道:“你别忘了你的绑匪身份!我不会因为吃你这顿饭而感激。我韦蕙香,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为非作歹、杀人掠货的亡命歹徒。”
独野把汤推到她面前,说:“别急,喝口汤。鱼汤,味道不错。”
蕙香也不客气,倒了半碗,端起碗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抹了把嘴,继续痛陈是非:“我韦蕙香这辈子没受过什么委屈,这回算是长见识了。”
说到这里,她抹了把还没掉出来的眼泪,绝对不能让恶人看到自己的怯弱。她手一挥,继续埋头吃肉,接着又口沫横飞地痛诉:“你们还是人吗?但凡有半点人性,能做出这种事来吗?我不知道你们把那些女人带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你将把我带去哪里,但我告诉你,我韦蕙香不是吃素的,要死我也一定拉上你们陪葬。”
“陪葬什么的,太难听,我们这些亡命歹徒死不足惜,你这样富有正义感、英雄气息的大美女死了可就是社会的一大损失。别急,别急,放心,有我在,你暂时还死不了。”独野突然热情起来,伏下身子,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块油豆腐,“来,试试这个,他们庙里的豆腐,人心是歹毒了点,但手艺不错,尝尝。”不吃白不吃,蕙香白了他一眼,利落地把豆腐塞进嘴里。
“淑贞还小,放了她。”肚子饱了,说话也和气了许多。说也奇怪,两个势不两立的人,居然在餐桌上和和气气地谈起了天。
独野面露难色,皱了皱眉:“这个我说了不算。”
“你怎么处置我们?”
“你希望我们怎么处置你们?”他凑近了些,离蕙香只有一红之隔,蕙香这才发现,灯光下,这男人长得竟棱角分明、阳刚性感!蕙香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巴掌,什么时候了,还犯花痴!对象居然还是个亡命歹徒!
“你放我们走吧!”蕙香语气软下来,近似哀求地说。
他往后一坐,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这,怕是难办到。”蕙香注意到他的左手虎口上有块淡红色纹身,像片不完整的枫叶。
“别急,吃,吃饱。”他似笑非笑。
“你们,不会真杀了我吧?”蕙香问。
他玩味着看着她,未置可否。
蕙香双手一拍,嚯地起身,一脸大无畏,掷地有声道:“我韦蕙香活了28年,衣食无忧,美貌智慧也算并存,能明明白白死在年轻貌美之时,也算福气。你给我个痛快的死法,死得难堪不是我韦蕙香的作派。”
他嘴角上扬,笑了,这回是真笑了,连眉头上那道丑陋的伤疤都跟着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