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嫣拎着相机走在街上,肩上还披着江游执意留给她的外套。他离开时带着满身迷茫,所以肯定不知道,她不过是在嫉妒他,嫉妒一段拥有亲密关系、连争吵都变成幸福的佐证的人生。
和家人吵架的话道歉重新和好就可以了,可惜她从没和倪薇吵过架,连和好都找不到理由。
街边有家店排了好长的队,倪嫣循着香气望过去,是在卖鲜r0U月饼。
她一个人,几乎不会去过什么节日,所以也没怎么吃过月饼。以前还和倪薇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们好像吃过一两次月饼,那时穷,YIngbaNban裹着红绿钢丝的五仁月饼她也觉得好吃。
六岁中秋她第一次吃到鲜r0U月饼,可惜那天嘴破了,并没有尝出那半只月饼的好滋味,现在再闻到同样的香气,总能g出不能填平的饿意与无法安抚的委屈。
那时候她们还租一室一厅的小房间,卫生间是公用的,倪薇会带她去公共浴室洗澡。她Ai美,洗得勤,但又心疼计时费,所以每次都洗得很急。
中秋节那天她忘记给倪嫣带拖鞋,只好让倪嫣别乱动,扶着旁边的墙。倪嫣没听话,趁倪薇着急地闭着眼冲身上的泡沫时四处乱走,隔间里太闷了,她想掀开帘子去外面透气。
浴室地很滑,加上冲下来的水流和白sE泡沫,倪嫣光着脚根本站不稳,走了没两步就狠狠摔在地上。疼是后来才有的,先来的是嘴里的苦味,倪嫣皱着眉吐出来,发h的瓷砖瞬间浸上血红,没一会儿又被流下来的热水冲散。嘴里的血流不完似的,不断往外冒,像是被人使劲拧了血管,她变成一只Sh嗒嗒滴血的旧毛巾。
倪薇来扶她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哭,撕心裂肺地哭。水流裹着倪薇假牛皮钱包里的y币一刻也不歇息地滑落,倪薇甚至来不及怪她不听话,只是催着她把嘴里的血吐g净,然后手忙脚乱地帮她清洗。
和大多数时间一样,倪薇晚上总是有约会。她匆匆将倪嫣送回家,又匆匆化妆整理。涂口红的时候,倪嫣坐在凳子上看她,声音很小很小:“我嘴里疼。”
“拿冰块敷敷,啊。”口红沿着唇线滑了一圈,倪薇拧着眉,抿起双唇又张开,发出轻微的“啵”的一声。
倪嫣看着她出门,深sE的带着裂纹的木门“砰”一声合上。
她爬到倪嫣刚坐过的凳子上,对着镜子掰开了下唇。镜子很脏,蒙着一层怎么也擦不g净的灰雾,可即便如此,下唇的伤口也显得可怖极了,里面软nEnG的r0U生生绽开,渗着深sE浓郁的血,边缘处还有些泛白。她不敢多看也不敢再动,一直在镜子前g坐到饭点,拿起倪薇留给她的零钱出了门。
倪嫣来到巷子口一家小店吃馄饨。她常来,老板人好,会给她做小份的,只收一半钱。天sE黑了,头顶的小灯泡瓦数不够,店里昏昏暗暗,有只个头好大的苍蝇落在腻子墙上。
老板边给她煮馄饨,边使唤在写作业的nV儿给倪嫣倒水。nV孩给倪嫣倒了水,又把自己要吃的鲜r0U月饼切给她一半。店里空荡荡的,食客只倪嫣一人。你妈妈呢?nV孩把装了月饼的碟子推给她,问道。
“写你作业去。”
端着馄饨的老板听到她这样问,狠狠地啧了声,带着厚茧的手在她脖后拍了下,然后把馄饨搁在倪嫣面前,笑着说烫啊,慢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