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当空,银月如钩。
冰冷刺骨的风钻入石头的身体里,当他遏制了几乎将要燃烧的法力后,整个身躯恢复了平静。
篮采还在作画,似乎根本没有把他当回事。
木吒三只眼睛狐疑地撇着篮采,五只眼睛紧盯着石头,八只眼睛在游离,七只眼睛在思考。
鬼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老伙计突然开口:“这里……不需要我了吧?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待着别动。”
石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篮采:“等会儿我还有话要问你。”
被呵斥了一声,木吒吓了个激灵,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肚子,暗戳戳骂道:“猴子的脾气都真他娘的差,会变颜色的猴子脾气更差。”
石头并没有想要去打扰篮采画画,索性在木吒的身侧席地而坐,问道:“方才你我在花果山的洞穴中,为何一眨眼便来到了方寸山?”
木吒见他坐过来,又往旁边移了移,听到他的询问似乎非常不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那不是什么洞穴,那就是方寸山。”
“你的意思,方寸山就在花果山上?”
石头听得有些懵。
“这么理解也没什么问题,现在的方寸山是可以经过花果山来。”
木吒斟酌了半晌:“不过能从那里过来的人,屈指可数。”
见他说话遮遮掩掩,石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真东西,索性换了个方向:“你为什么会跑到花果山上?”
木吒叹了口气:“观音禅院被占据之后,普陀山上的大火就没灭过,你听名字也知道我受不了火,没办法只能跑出来,结果根本无处藏身,此时得知花果山乃是如今唯一的福地洞天,是佛祖留下的福荫,这才上山躲避。”
这一次木吒似乎说的是实情,大圣会的法术颇为繁杂,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定身术和安身术。
安身术便是画地为牢的阵法,只要画出一道圆圈,圈中人不出去便可高枕无忧,任他邪魔妖兽均不可入,隔绝法力,无人能破。
这一点,确实可以做到。
石头明白,花果山的防护没有被破开,也就说明这妖神之乱的战火没有波折到东胜神洲。
就算妖邪已经到了附近,但也没有能破开大圣安身术的强者在,至少花果山暂时是安全的。
花果山安全,他自己就是安全的。
想要拨开迷雾,石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天命就落在他脑袋上了,背起来也要背,背不起来也得背,谁也不知道这天命到底有没有什么好处,想要在这夹缝里求生存,石头只能如此。
飘忽之间,他似乎又想起了过去的半年日子。
那个傻乎乎在天地之间只求一个生路的石矶,那个和自己在一起依偎取暖的小狐狸,那个被吓得趴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的彩云童子。
他们是石头来到这个孤单世界上唯一的朋友。
但命运呢?
若是没有石头,那个撕扯着同伴尸体的小狐狸,可能就会成为苏妲己。
若是没有石头,此时的石矶恐怕早已成了冥河之中一条永世游荡的孤魂。
他改变了她们悲惨下场的命运,可他的命运呢?
是不是只有自己才能改变?
石头茫然抬起头,正好迎上了收起最后一笔的篮采转身看来的目光。
篮采笑着拍了拍手上的尘泥,为自己倒了一盏茶:“你是来找我的?”
石头端详着他绘制的画作上。
那是一副很熟悉的图。
上面是几个学子坐在学堂里,仰着头看着一位老者。
老者穿着古朴长衫,面容宽慰,脸上挂着德高望重的善意笑容。
这幅画的画面直接让石头的思绪飞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是他刚来到方寸山的第三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