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
杨泠挺着高高的腹部站在院门口,不断向外张望。
“夫人,来了来了,宫主回来了。”贴身丫鬟笑着报喜。
杨泠眼睛一亮,果然不多时丈夫便带着阿弟出现在她视线中。
“长生~”杨泠急急朝外走去,便是好几个丫鬟女史也拦不住她。
“阿姐你莫要动。”近些年书信往来,长生自然知晓他阿姐已经快要临盆,见杨泠快步朝他走来,他赶忙想松开姐夫的手跑过去,却被一把薅住了。
“泠儿你慢些。”角宫宫主道,但他说的话向来没什么作用,于是又道“长生不叫你动,你一动他便着急想跑,这一跑可不得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杨泠果真站在原地不动了。
她阿弟不能跑,微微一急便气促的厉害。
等人终于走到近前,杨泠摸着弟弟的脸,眼眶湿了。“受苦了,又瘦了。”
长生摇头,抿唇蹭了蹭阿姐抚摸脸颊的手掌。
长生的姐夫---角宫宫主,有时候会笑宫尚角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而长生才是他们的第一个宝贝。
泠夫人的父亲在她尚未及笄时就遭遇了意外,父亲死后原本算得上高门大户的家庭一落千丈,亲朋友人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只剩下怀着遗腹子的寡母和她相依。
杨泠的弟弟是个遗腹子又是早产儿,生下来比猫崽子大不了多少,母亲和她这个阿姐什么也不求,只希望这个叫着都没力气的小猫崽子能活下去,于是杨泠给幼弟取名叫长生。
两个女人精心又精心的把小猫崽子一点点养到要入学的年纪,可长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日三病,进口的汤药比吃的饭食还要多的多,为此杨泠拒绝了好几次婚嫁机会。
直到后来宫门放出消息迎娶新娘,杨泠看着愁眉不展的阿娘和躺在床上瘦骨伶仃的幼弟,一咬牙主动报了名字。
她被角宫宫主选中做了新娘,也如愿的从徵宫里淘换到不少东西送给阿娘和长生。
泠夫人怀宫尚角这一年,她的母亲也没了,偌大的江南府邸只剩下一个单薄脆弱的杨长生。
消息传来后,泠夫人每一日都愁容不展牵挂着远在江南的幼弟,角宫宫主见不得夫人如此模样,悄悄的跑去找执刃宫鸿羽,然后亲自去江南将未满十岁的杨长生接进宫门。
长生是杨泠担惊受怕一点一点养大的,用的心思比健康活泼的宫尚角和宫朗角多得多了。
未出嫁时,她给长生的是全部的爱,出嫁之后,给的是大半的爱。
但长生实在是讨人喜欢,连一向正经的宫鸿羽和几个长老都忍不住对他偏颇些,更别提他都十来岁了,还会把他架在脖子上的姐夫。除了他,宫尚角和宫朗角谁都没有这个待遇。
在宫尚角和宫朗角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一个严肃冷漠的人,常年在外,便是归家了也只会问他们的课业和功夫,父与子之间的关系平淡的像一碗静水。
角宫的职责便是处理外务,负责家族的生计和发展,是以角宫宫主大多时间都在宫外。
宫尚角出生后,杨泠整个休养期间长生一直在房中陪着。
宫尚角生下来便极为健壮,长生都不敢抱他,生怕自己吃不住把孩子摔了。
杨泠倒是半点不惧,她最大的乐趣便是抱着抱着孩子,突然将正嘬自己手指头的宫尚角往一旁的长生怀里塞,然后看着手足无措,满眼水光的弟弟笑着安慰。
宫尚角六个月大时便开始认人,阿娘和舅舅必须有一个在身边,不然就会一直哭闹,直到杨泠或者长生把他抱在怀里哄,才会消停。
而且他说话走路都比别的孩子早些,开口第一句话叫的是‘娘’,第二个词便是‘舅舅’。
角宫宫主一个劲教他叫‘爹’,他也不理,被他爹烦的厉害了,就会鄙视的看他爹一眼,然后撅着小屁股往他娘或者舅舅怀里躲。
宫尚角五六岁时,不知怎么,长生本来还算健康的身体突然就弱了下来,总是反反复复的生病,可能因为吹了风,可能因为走多了几步,还有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
十四五岁的少年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漂亮精致的脸白的像宫门外山峰上厚厚的积雪。
宫尚角不再去玩耍,每时每刻都要和他舅舅黏在一起。
长生病的最严重的那次,泠夫人红肿着眼睛抱着宫尚角,她坐在床头看着床上被徵宫宫主扎成刺猬的弟弟。
宫尚角知道舅舅生病了,他安静的趴在泠夫人怀里,看着那些细细密密的银针,许久后睁着黑亮的眼睛认真道“阿娘,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舅舅,保护舅舅。”
“好~”泠夫人亲亲他的头发。“阿宝和阿娘阿爹一起,保护舅舅。”
挺过那场大病后,可能是煞气去了,长生的身体也慢慢好起来。
他身体好,泠夫人和角宫宫主便心情舒畅,这一舒畅…二胎便来了。
在宫门生活久了,女子身体总会受到一些影响,所以宫门内子嗣艰难,二胎是极为少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