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焰父子在连云山待了整整五日。
灵隐宫上下一如他们初到时那样热情周到、客气有礼。宾至如归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他们父子心头。
这五日里,秦焰每一日都能看到江怀和秦忆。
可这二人一点急着赶路的苗头都没有表现出来,难道他们并不急着去华京?
秦焰将收到的拜帖又拿了出来,从头到尾又细细地看了一遍,看完一遍又是一遍,如此翻来覆去。
“父王,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张帖子罢了。咱们已在连云山叨扰多日了,不如今日就问问江少主他们,何日启程?他们到华京无非就是找太子殿下算账,咱们可不比他们,华京事务繁忙,千头万绪都等着父王回去理清呢。”
闻言,秦焰不由地点了点头。
在父子二人琢磨何时启程的时候,秦忆也正与江怀嘀嘀咕咕。
“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了,这几日秦焰的人都在连云山上,可看出什么眉目来?我看那父子俩有些待不住了。这不昨儿个还有加急的信件送往华京。”
这一次来连云山,秦焰并不遮遮掩掩,他手底下的隐卫也尽数现身,一同住在连云山上。
江怀不止一次地隐在暗处,悄悄地观察这些人。
他们纪律严明,极有规矩。
每一日天蒙蒙亮就会起来到演武场练功。
听秦昱说,这是昭王为他们定下的规矩,不管走到哪里,每一日皆是如此,从不间断。
这些人矫健的身姿,还有互相对阵时毫不留情的招招式式,以及很远就能让人感受到的无情冷冽的气息……
种种的一切令江怀陷入了一种茫然中。
寒冰雪蚕既在秦焰手中,那秦焰就最有可能是罪魁祸首。
可他每一次看到秦焰手下的隐卫,脑海中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六月十三夜的场景。
当时的自己手拿秋水剑,只一门心思地拼杀。对闯进侍剑山庄的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青獠牙面具,还有从头到脚包裹严实的黑衣。
会是眼前的这些人吗?
江怀其实不太敢肯定。
甚至有一次,他还装作无意中走进演武场,看到这些人操练,一时手痒,跟他们过了几招。
不是那种感觉。
也可能是因为这只是切磋,没有生死决战,他们并没有真正地对打起来。
“江怀,江怀,又愣着做什么?”
江怀回过神来,看到秦忆面上的担忧之色。
“我想起秦焰的隐卫了,觉得他们可疑。”
如今的秦忆,一听到“可疑”这两个字,就觉得分外头大。
这两个字出自江怀口中的频率实在有些高!
“可疑,可疑,你如今是魔障了吗?看谁都是可疑的。”
魔障?
可不就是魔障了。
江怀握紧了背在身后的手,这紧绷的感觉是切切实实的。
他刚醒来时,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变成了如今的江怀,不敢确定自己真的还是个人。没有哪一个人,肉体与灵魂,竟是属于两个人的。
而他,应该就是这样的一个怪物了吧。
日子一天一天往后过,慢慢地,他再想起侍剑山庄,有时会觉得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可那一夜的痛苦依旧那么强烈,就刻在他的血脉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秦忆,你去见秦焰吧,告诉他,若准备好了,可随时启程。我想一个人静静。”
江怀去了后山。
他一个人坐在大石块上。眼前的云海缓缓游动,袅袅烟雾似薄纱般,他觉得自己好似置身在一片仙境中。
清风吹拂起了他的头发,还有玄色的衣襟随风摆动。
一个人坐在这里,江怀竟感觉到了许久都未有过的平静。
他仰头看着苍天,辽阔悠远的天空比他还要平静。
江怀又想起了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