朏朏说得没错——
她在山上时,便被满山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宠着爱着如亲姐妹,就连平时看着不着调的师父也疼她、爱她如亲女,她现在下了山,只不过是为了修炼渡劫。
既然心中连最后那点虚无的亲情都没了,她还有什么必要忍气吞声受委屈。
她,一定不会走上梦中那样的死路。
朏朏见静芸的确走出了梦魇,也高兴了起来,但耳朵微动,尾尖跟着垂下,又高兴不起来了。
“昭昭,有人来了。”
静芸脸上那好不容易被朏朏带起的浅笑再次消散,下床开始穿衣洗漱吃早饭。
静芸将时间把控得很好,刚将擦嘴的纸巾丢入垃圾桶,玄关处便响起了敲门声。
身穿素白藏青道袍,手戴绕了五圈的平安扣流珠,用木簪将长发绾成丸子头的静芸,在穿好素白云袜与藏青色云勾鞋后站起身,缓缓踱步至玄关处拉开了房门。
静芸首先见到的,是领人过来,一直在帮白家和她寻亲的两位警察,然后才是一个西装革履,看起来应该是特助之类的男人。
这就是白家着急忙慌寻亲的态度,来带静芸回家的人,甚至还没有负责帮忙寻亲的警察多。
同样是人,是有着亲人的人,两位警察对白家寻亲的态度也有些不满,但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看向静芸的眼眸里带上的那些心疼怜惜,叫愿意探究的人能瞧出来他们更深层的情绪。
“静芸,他是你二哥的特助常洲,是来接你回家的!”
静芸微微颔首,对两位警察投去一抹含着感谢的礼貌笑容,再看向常洲时,神色冷淡。
因为常洲对静芸的态度,也不像是对待主家的恭敬态度,甚至都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眸中也蕴着一些瞧不起。
想想梦中场景,看来,是受到他顶头上司的影响了。
“二小姐,老爷夫人和少爷小姐们都忙着呢,二少爷便让我来接你回去,请你收拾好行李跟我走吧。”
说着,常洲还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好像很赶时间的样子。
还好静芸已对自己那些所谓的“亲人”不抱任何情感了,不然换个重情谊,憧憬着家庭温暖的人面对这个情况,听着常洲的话,看着常洲的动作,怕不是立即就要开始失落自卑了。
觉得自己不受重视、不被爱。
那不就正如了那给她下了三天下马威的人意了?
坐在静芸脚边的朏朏在心中嗤笑,看不上白家人,也看不上这个狐假虎威的特助。
对白家没了情谊的静芸也神色淡淡,根本不在意常洲对自己的态度,转身收拾了自己从山上带下来的小包袱,让朏朏趴在自己的肩头,跟着警察和常洲离开了酒店。
酒店外的停车场里,因为白家不想认亲的事情闹得太大,所以两位警察将一式两份的《亲子鉴定书》分别给了常洲和静芸后,便坐着警车离开了。
不过,离开前,负责记录外勤的女警看着白家对静芸不上心的态度,悄悄对静芸道:“要是受了欺负,可以随时拨打报警电话,即使是家庭矛盾,我们也会立即出警的!”
静芸感受着这份来自尘世的善意,对女警浅笑着点了点头道谢,末了,也为女警从宽大的袖中暗袋里递上了一张名片。
简单的白底鎏金祥云纹,一面的中间印着水墨艺术字体的甲骨文“山”字,一面的中间写着“玄门”,下缀“静虚”二字,以及一串电话号码。
“如果警官有所需要,我也可以随时为警官出现帮忙。”
女警没想到静芸对自己的善意还有所回报,立即摆手说“这是应该的,不该领受”,又祝福静芸回了亲生家庭能好好的,获得幸福,最后再次嘱咐一句“记得遇到困难找警察”。
而静芸面上浅笑着领受女警对自己投来的善意,手上也悄悄将自己的名片塞入了女警的制服右臂小口袋中。
虽然,修道之人本就该心怀苍生,但她此番来尘世渡劫,还是想对遇到的所有,对自己投来善意的人,额外回报一番善意。
即使警局是出于职责帮她寻亲,她也想力所能及地回报他们。
关心好了静芸的女警,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记录仪上,没有看出静芸的小动作,与静芸挥别后,两辆车便先后开往了不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