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是回了一趟宿舍,因为要拿盛饭的家伙。
宿舍不大不小,三张床摆成品字形,过道里的煤炭炉烧得正旺,这里烧煤不花钱,管够。
曹阳推门进来,往少年那里看了一眼,就见少年正歪头看他,冷不丁四目相对,他的心跳不由快了几拍。
“叔。”周处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喊了曹阳一声叔。
曹阳点点头,走到床边给他掖掖被子,看到耷拉到地上的针头,问他:“你怎么把针拔了?”
周处说:“我一动,血管给刺破了,都肿了,就拔出来了,叔,我感觉我现在好点儿了,想吃饭,你给我打点儿饭来吧。”
曹阳伸手摸了摸周处的额头,发现确实退烧了,看眼神和语气,是比刚才好,真是奇了,难道是回光返照?
他看了董雷一眼,说:“那行,你等会儿,我给你打饭去。”
董雷狐疑着脸进屋转了一圈,没说什么话,拿起三人的饭盒就往外走,曹阳嘱咐周处别乱动,好好休息,随后跟了上去。
两人走了没多远,董雷停下脚步问曹阳:“我刚才出门咳嗽了几声,你在屋里听到了吗?”
曹阳明白董雷这话的意思,他摇摇头:“没有,怎么,你以为他听见咱俩说的话,病一下子给吓好了?”
“要不就是那个大夫坑人,想坑钱。”
“我觉着没准是回光返照。”
董雷让曹阳接过饭盒,“你去打饭吧,我在这里看着。”
“行。”
曹阳拐进饭堂打饭,董雷蹲在路边抽起了烟,他的两眼左看右看,总不离宿舍的门。
一根烟抽完,没见曹阳的影,却见矿长宋学明和几个跟班从饭堂出来,几人有说有笑路过董雷身边时,宋学明指着他问:“你屋里几天没上工了?”
董雷陪笑说:“没几天,这不曹阳他侄儿病了吗,就耽误了耽误。”
“有病就回家治去,是吧,这里不是治病的地方,每天都有人过来找活干,你几个占着宿舍不干活不是个事儿,明白吧?”
“明白明白,给矿长添麻烦了。”
董雷掏了根烟给宋学明递过去,宋学明看不上他的烟,摆摆手走了。
董雷朝宋学明的背影吐了口痰。
吐完一口不解气,又吐了一口。
“随地别吐痰,倒霉倒三年,老婆不亲嘴,孩子不给钱,你干啥呢,吃屎噎着了?”
曹阳打饭回来,见状打趣道。
“满嘴顺口溜,你咋不去上大学。”董雷耷拉着个脸,“倒霉我也吐他,他嫌咱不干活,要赶咱走,他娘的,走就走。”
“走?那不便宜他了,马上一个月了,该发工钱了,七八百块钱你不要了?”
“听你这意思,想让你侄子再活几天?”
“你就说这工钱你要不要吧。”
二人一直做的是杀人骗赔的买卖,没正经拿过工资,但这次买卖泡汤,再不拿工资的话,真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真他娘操蛋!”董雷骂骂咧咧夺过自己的饭盒,也不回宿舍,直接蹲路边吃了起来。
宿舍里,周处费力穿好衣服下床,坐到煤炭炉旁边,用火钩子挑开炉盖,往里面添了几块煤。
刚把炉盖盖回去,曹阳就进来了。
“你怎么下床了?”
“下床好吃饭。叔,你看,我真的好多了,我觉得我明天就能下井挖煤去,叔你说那个大夫是不是骗人想坑钱,我觉得我根本没病那么重。”
曹阳小学文化,对医学只有生活上的经验,他吃不准周处突然好转是怎么回事,也不想再把大夫请回来看看,更没有往县医院送的打算,他想了想说道:
“有可能。这是你的饭,趁热吃吧,吃完再好好休息休息,说不好明天真能下井挖煤去,眼看要发工资,咱得凑够三十天才能领钱,要是这么走了,就吃大亏了。”
饭盒里是盖浇饭,周处扒拉一大口到嘴里,继续用原身那单纯善良的性格语气说话:“叔你说得真对,说啥也得把工资领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来挣钱,第一次就挣七八百,搁以前想都不敢想。谢谢你,叔,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火车站瞎转悠找活干呢。”
曹阳笑了笑,夹了块肉给他。
不错,挣了块肉,周处表扬了一下自己的演技。
吃完了饭,周处爬上床睡觉,这一觉就睡到了次日清晨。
天还没亮,屋里更是黑漆漆的,曹阳和董雷的呼噜声一个比一个大。
周处伸了伸腿,攥了攥拳,感觉身体比昨天好了不少,恢复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就是不知道老毛病发作会不会更快。
他伸手拉了下电灯绳,先把灯打开,然后喊道:“曹叔,董叔,曹叔,董叔,起床啦,今天咱下井挖煤挣钱去吧。”
灯光刺眼,照得困气正浓的人火气直冒,董雷操了一声骂道:“挖你娘挖,这么积极,你这辈子都是挖煤的命,下辈子也是,下下辈子也是。”
“你嘴咋这么脏,孩子喊你起床有错啦?”曹阳也被照的想骂人,但他没骂,他用手遮住眼问周处:“喊这么大声,你病好了?”
周处边穿衣服边说:“好多了,叔,我觉得下井没问题。”
“真的?”董雷坐起身套上毛衣打量道。
“真的。”周处说话间已经穿好衣服麻利下床,站地上跳了几跳。
董雷见状,意味深长地对曹阳说了一句:“老曹,时来运转了这是。”
曹阳瞪了他一眼:“赶紧起来吧,就你话多。”
起个大早叫人起床,是原身没病时每天都做的事,他还会在这个时间空档读一读包里那本历史课本,怀念怀念上学的时光。
三人穿好衣服稍微洗漱了一下,就去饭堂吃饭,吃完饭,就去换班地点集合,准备下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