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没有老师会不喜欢乖巧的学生，严俊智也不例外。秦倩倩是严俊智遇到过的最乖最懂事的学生。上课认真听讲，作业按时完成，字写得工工整整，令人赏心悦目；每次遇到老师都会微笑着打招呼；朋友伤心会默默递上纸巾；归还的伞折叠得像新的一样；老师赠与的书尽管不喜欢还是很有礼貌地收下；总是安安静静，面带微笑，即使生病，没有家人陪伴……严俊智有时想，如果他有个像秦倩倩这样懂事的女儿，他可能会感到安慰的同时心疼不已，作为老师，他自然希望学生更安静听话，可如果作为父亲，他希望女儿更有生气更活泼开朗，丢掉灰扑扑黑沉沉的长袖长裤，换上可爱漂亮五彩缤纷的裙子，走路蹦蹦跳跳，遇到高兴的事，咧开嘴巴笑，开怀地笑，多交朋友，多和身边的人聊天说话。
严俊智的愿望于今晚实现了。
这晚，秦倩倩穿了漂亮的连衣裙，戴了闪耀的首饰，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明媚，吃饭间，和身旁的同学聊了许多，、娱乐圈、学校里各种的八卦。
这晚秦倩倩说了很多很多话，比一年多加起来还要多。
她说她记性很好。她说萧钧从小就是桀骜不驯的性子，父母、同学、老师，从未将人放在眼里过。她说十二岁以前萧钧喊她秦倩倩，十二岁之后萧钧叫她倩倩姐。她说去年三月的某一天萧钧问她知不知道狭义相对论，还是三月的一天，萧钧家司机来接，萧钧不坐，上了公交车回家，去年四月，周巧巧在一张纸上对一个人写了很多话，夹在练习册，后来临交时又拿了出来，五月，萧钧成绩进步飞快，尤其是物理。
六月十四，萧钧砸了手机，和晴姨大吵一架。六月十六，萧钧第一次骂了人还把那人背着送去医院。六月十七父亲节，六月十八端午节，六月十九萧钧缠着晴姨去医院看望一个人。七月，晴姨为萧钧另找了个辅导班，萧钧不去。
十二月，一辆迈巴赫的图片被爆在网络，为此，萧副局长将儿子狠狠揍了一顿，还是那几天，萧钧吐了两天，去医院检查，是喝了廉价奶茶导致肠胃不适，平安夜，所有学生都买苹果，唯独萧钧买了颗橙子，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包装。
今年二月，年前，萧钧给了她和周巧巧一人一张博物馆的票，和萧钧相识那么多年，她从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对博物馆感兴趣了。年后，十五，元宵节啊，说到这里秦倩倩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本书来，是《长腿叔叔》，打开，笑着展示给面前的人看，然后接着往下说，说有关她的事太无聊了，就不说了，还是说萧钧吧。
萧钧手受伤死活不肯上药，萧钧砸了第二个手机，萧钧买了件xl的外套，萧钧淋雨感冒……
说这些的时候，严俊智躺在床上，赤身裸体，秦倩倩坐在椅子里，衣冠齐整。
“中考前，萧钧在外面躲了三天三夜，直到萧叔晴姨说不会对那人做什么才肯回家。”
“昨天，萧钧一夜不眠，我问他为什么失眠，他反问我是不是我动了小雪人，第三十七次。”
床上的严俊智挣扎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脸是淌出的鲜血似的红，两条腿胡乱蹬着，但被下了药两旁还有膘肥体壮的猛汉摁着臂膀，是无论如何都挣不脱的。
严俊智被绑了，不久前他送走十五个学生，还剩最后一个女生，他想着女孩子那么晚不安全，就陪着在马路边一同等车，等啊等，等了半个小时都没等到，女学生递给他一杯茶，他接了，喝了，脑袋晕晕乎乎，再醒来就是在酒店。
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不剩，光溜溜地躺在床上，而递给他茶的女学生就坐在床前，含笑看着他，那一刻，他毛骨悚然。
“严老师”，秦倩倩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朝床上的人走去，粗跟的凉鞋，踩在瓷砖铺就的地板无声无息，钻石耳坠在明亮的大吊灯下熠熠生辉，她说，“我不明白，这么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周巧巧喜欢，黄小鱼喜欢，萧钧喜欢，还有，高承烈，戚潭渊，为什么？”
“秦倩倩……呃……”床上的严俊智两颊被掐住，透着粉贴着小星星的长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回答我，严老师，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你，为什么一只癞蛤蟆会得到白天鹅，为什么没钱没势的你会得到他人的拥护，为什么！”
严俊智没有回答秦倩倩的问题，他被掐得说不出话来。
他记忆中的秦倩倩是一个安静但非常有礼貌的小姑娘，总是穿黑色，会浅浅的微笑，而眼前的人一身红色连衣裙，像火，像血，恶狠狠掐着他的脸厉声质问他，哪里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分明是索命的女鬼。
可为什么要来索他的命，他没有对不起她。
几点了，是不是很晚了，他得回家。
“放……开……我……”
“我会放开你的，但不是现在”，秦倩倩收回手，没有坐回椅子，留在严俊智脸颊的是渗出血丝的指甲印，女生在床前的摄像机前站定，摆弄了一会儿侧过脑袋冲床上的人甜甜地笑，“严老师，要开始了”，语气亲近欢快，就好像在说，严老师，今天晚饭吃得怎么样。
“倩倩，我不知道，你放过老师吧，老师得回家……”
床前的人笑而不语，做了个手势，摁住严俊智的两个壮汉收回手，下一秒，赤条条的严俊智被扯起两条腿，摆出M型压在胸前，隐私处一览无余地暴露在空气中，众人眼前，摄像机镜头，像个被迫向客人展示肉体的鸭子。
“严老师，倘若那些人知道您是一辆随便可以上的公交车，一只破得不能再破的破鞋，他们还会喜欢你吗，我很好奇……您说过，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您，您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我想得到答案，您会帮我的，对不对？”
或许是空调温度太低了，严俊智感到很冷，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下体细微战栗着。
十六岁。在他面前的女生真的是十六岁吗？
“倩倩，如果老师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让你讨厌，你打我一顿吧，拜托你……别这样，老师有男朋友的，他会生气的，倩倩……”
话被打断，秦倩倩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严老师，我漂亮吗？”说着站在摄像机面前，踮起脚翩然起舞，像一只蝴蝶，一只轻盈的鸟儿，脖颈颀长，四肢纤细，皮肤雪白，如果身上不是红裙子，换成白裙子的话，那么更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