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逐渐增长的秒数,满脸愕然。
做了个噩梦,为什么要给程会卿打电话?
他抬起手指想挂断。
“程溯。”电话那头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明显是从睡梦中起来的。
程溯咽了咽口水,垂眼“嗯”了一声。
程会卿那头同样一片黑暗,葱白的手指虚虚握住手机,头一次难以分清梦境和现实,他没戴眼镜,看起来柔和不少,少了几分攻击性,垂下的长睫隐去不明的情绪,他只是把手机更贴近了一点。
电话响了三声,程会卿就接通了。
因为那是程溯的专属铃声,他设定后一次没响过的铃声。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程溯静了片刻,没有言语。
“程溯,我刚刚梦到你了。”程会卿似是没话找话,闭上眼睛缓缓道,“梦里的你会对我笑,我们还是好朋友。”
程溯抬头,望向窗外,薄薄的淡黄色窗帘遮住了玻璃,程溯的眼睛适应了黑暗,逐渐看清月光的轮廓。
他的脑海随着程会卿的话语出现了他们高一坐而论道的画面,那时候他们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也是惺惺相惜的伙伴。
“程溯,你还记得吗,你说你喜欢海子的诗。”程会卿声音很轻,“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姐姐,今晚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程溯目光逐渐迷茫起来,这是海子写的一首情诗。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程会卿叹了口气,“程溯,我想你。”
在澳大利亚的每一天,他都想念中国南方的冬夜,想念程溯扑进他怀里的感觉,他悲凉的意识到,原来当他离开一个地方频频想起的,才是他放不下的牵挂。
夜色迷离,他一个人身处空旷的大床,无边无际的黑暗静得几乎吞噬了他的灵魂,坐在床上的程会卿只是一具空壳。
“程溯,我想你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程溯挂断了电话。
程会卿听到手中响起无情的忙音,失落地放下了手机。
他住在另一处别墅内,是温云白的新住处,距离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车程。
对程会卿来说,哪里都只是住处,他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归属感,像是永远都在运转的机器,他只是一个适合继承家业的工具。
温云白去了北京谈生意,听说这次的合作伙伴是个棘手的老狐狸,他现在分身乏术,没有精力来监视程溯。
程会卿捂住眼睛后仰下去,身体沉沉陷进了柔软的床铺,却没有感到一丝轻松。
程溯,好多人喜欢你啊……
一起待了三天,让舅舅记挂了十一年;明明只转回来一个学期的薛鹤年,也被程溯迷的七荤八素;就连铁石心肠做事狠戾的秦宇,也隔三差五打听程溯的消息……
程溯,你到底有什么魅力?
程会卿想不通,他连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清。
在澳大利亚的一个星期,程会卿跟着颜家兄妹游山玩水,心情丝毫没有被美景美人吸引,满脑子都是程溯。
他和薛鹤年发展得怎么样了,程溯会对着他笑吗?他们做爱会用什么姿势?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心烦得要命。
看到颜绒穿着粉色泳装奔跑在沙滩上,程会卿恍惚中会想,程溯是不是从来没去过海边,如果和他来到这里,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他握着手机睡着了,梦里是的高一第一次见到程溯的场景。
烈日、蝉鸣、橘子汽水。
白衣,少年,微风轻起。
程溯微微偏头朝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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