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匆匆赶到医院,程溯正在吊水,他垂着脑袋直直看向地面,睁着眼睛纹丝不动。
徐慧怒火中烧,扬起手就要打他,一旁护士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哎哎哎,怎么打人呢!”护士惊慌失措,“病人才醒!”
徐慧骂骂咧咧地尖叫,泼妇般骂街,“我管我儿子!他是我儿子!”
“儿子?儿子也不能打!”小护士不甘示弱地回怼,“你怎么当妈的,孩子低血糖都晕过去了,瘦成这样了你一点也不关心吗?”
徐慧一愣,懈下了力气,“什么?”
护士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病房需保持安静,病人家属,先跟我到这边缴费。”
这食欲不振再加上忧虑过重,程溯本就营养不良的身体更加消瘦,吊水顺着输液管一滴滴灌进他的手臂,无处不在的寒意侵蚀着他,病房内就剩下程溯一个人,安静得能听清他心跳的声音。
沉重而缓慢。
徐慧骂骂咧咧地交了费,经过邻居姐姐的复述得知程溯是去找薛鹤年的,她恨不得冲进去把程溯的输液管拔了,先把人狠狠打一顿。
程溯一言不发,沉默地坐在病床上,隔着玻璃,徐慧看到儿子没有丝毫反应。
她忍了又忍,推门而入,“你装起这副样子给谁看?薛鹤年走了你就要死要活的?你胆子这么大怎么还要分手?你以为你这样能威胁到我吗?程溯,我对你很失望!”
“薛鹤年是我找黎老师说让他转班的,结果他就直接退学了了,你还看不明白吗,他比你还胆小,直接消失了,你还惦记着他?”徐慧愤懑地走到病床前,一手拍在床沿上,“程溯,你是非要气死我吗?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满意了?”
程溯黑沉沉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绪,他缓缓抬起眼睫看她,苍白的嘴唇皲裂着,领口过大的T恤露出半截锁骨,他的肩膀单薄而羸弱,看上去弱不禁风。
“程溯。”徐慧眉头紧锁,弯下身体双手按在他肩膀上,“你不要执迷不悟了,薛鹤年根本就是耍你的,你们算哪门子谈恋爱,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我知道,是我平时对你的关心太少了,所以他对你稍微好一点你就死心塌地,小溯,妈妈不去上班了,妈妈跟着你去学校好吗?等你高考完我们就离开c城,去哪里都好……”
话说到后半段,徐慧的声音哽咽起来,她搭在程溯身上的手指冰凉,凉到刺骨,程溯转动了一下眼珠,眼眶酸涩,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好,什么都无所谓。
什么都不重要了。
程溯在医院躺了三天才出院,回到学校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程溯,他依旧坐在教室后排的角落,依旧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踽踽独行。
他拒绝了徐慧陪同读书的想法,答应她会老老实实读书。
徐慧会三天两头来学校看程溯,每次看到他都在低头学习,一切恢复了薛鹤年转学回来之前的正常模样,她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
那天在校门口的人不多,同班同学更是寥寥无几,所有薛鹤年和程溯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看到,不过还是免不了风言风语。
薛鹤年和程溯平时的关系看上去就不一般,班上的同学私下都在好奇薛鹤年为何要对程溯这么好,不少女生还暗戳戳地嗑起了cp,谁知薛鹤年毫无征兆地退学了,甚至连书都没来得及收走。
程溯坐在原位,目光所及之处皆有薛鹤年的痕迹,有时候他会对着薛鹤年的书本发呆,在脑海里描摹他的样子,记忆中的泪痣永不褪色,他清晰地记得薛鹤年眉眼弯弯的模样。
每次想到这里,他的心脏控制不住地钝痛起来,如刀割般划破他的五脏六腑,他尝到了思念灼心的痛苦,他体会到相思成疾的感受。
他只能埋头学习,企图麻痹自己,他不会放弃离开的初心,他要考到北京去找薛鹤年,只要能见到薛鹤年,他一定有机会说清楚。
四川距离北京1800多公里,从亚热带季风气候到温带季风气候,他的思念横穿高如天堑的秦岭山脉,漫步过黄土高原,跌跌撞撞地奔向薛鹤年的所在的城市。
程溯走不出大山,手中的笔是他唯一的武器。
爱意寂静无声,又响彻云霄。
然而在距离高考还剩最后十天,学校的贴吧论坛上出现了一组不堪入目的照片……
“我靠,你们看到那个了吗,贴吧上那个?”
“看到了看到了!我去,谁发的啊,也不怕封号,还打了码,没看清是谁,发帖人说点赞过三千就放出原图……”
“怎么感觉像那个啥,就是那个日本动作片,真不是我看多了,你们就说像不像?”
一个男生举起手机悄悄递给同桌看,“现在点赞破两千了,才发出去半小时啊,那么多人私藏了手机吗?”
“应该不是从动作片上截下来的,你看这个,像不像我们学校的教室?”同桌放大照片的背景,又四处环视了一圈,“一模一样,感觉像是格致楼。”
“卧槽,还真是!”那男生讶异地张大了嘴巴,“而且你看这个动作,像不像口……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