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溯恨你们,程宇义抛妻弃子,温月百般刁难,至于你……做的事情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温云白眼神冰冷,“我的程溯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你们一点点打压成这样的。”
程会卿张了张嘴,下意识辩解,却无话可说。
“我答应了程溯,所以程宇义的好日子到头了。”温云白说,“我不打算对温月做什么,虽然我和她没有感情,但她毕竟是我姐,不过她要是知道程宇义有外遇这件事,你觉得她会做出什么呢?”
温月眼里容不得沙子,当年知道程宇义背着她结婚生子的时候大闹了一场,差点拿刀把程宇义捅死,爱之深恨之切,若不是程宇义哄骗女人有一套,现今根本不可能还堂而皇之地生活在温家。
程会卿一直看不惯程宇义,尤其是两年前看到程宇义和别的女人出入酒店,他早就想让温月离婚了,只是温云白不让。
温月闹出的丑闻已经够大了,当年轰轰烈烈为爱断绝父女关系,和一个凤凰男结婚,闹了个满城风雨。
光是稳定温氏,温云白就耗费了大量心血,如果再出乱子,别说温氏股价了,和颜家的姻亲说不定都得黄。
温家需要颜家。
程会卿涩声道,“有必要为了程溯做到这个地步吗”……”
为了讨心上人欢心,连集团利益都可以舍弃的吗?温云白是个理智的人,怎会做出这种烽火戏诸侯的荒唐事。
温云白偏了偏头,目光里闪烁着他看不懂的情愫,既陌生又熟悉,他从温云白棕黑色的瞳孔中看出一丝宠溺的爱意,他曾在薛鹤年看程溯的眼神中见到过。
忽然,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程溯还和他是好朋友,他提起自己的梦想时一双明眸亮得耀眼,他说他想出去看看,走遍湖海山川,他说他想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吟游诗人,每天见到的都是不同的风景。
他心里五味杂陈,回想起这两年程溯看向自己的眼神,黯淡无光,恐惧厌恶,与当初意气风发的小少年相差甚远。
原来他毁坏的不只是程溯的理想,他还打压了一个奋发向上的灵魂,一次又一次地把他踩在淤泥里,撕碎他的自尊。
他感到胆战心惊,在做出这么多错事后还企图得到程溯的爱,得寸进尺地想要将他占为己有……
程会卿呼吸有些困难,喉间梗塞得连一口唾沫都无法咽下,熟悉的酸涩又重新充斥着他的鼻腔、眼眶。
他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凉,绵密的雨把他的心都打湿了,即使在屋檐之下,他也仍旧如同一条落水狗,狼狈而孤独。
半晌,他才平复了感情,抬手随意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我没意见……随便你怎么做。”
况且温云白决定的事向来轮不到程会卿发表意见,询问的意义不大。
温云白点头,勾了勾唇角,“提前跟你说,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而结合你今天的表现……作为温家继承人,你似乎有些不够格。”
程会卿失魂落魄地低着头,视线不知落在何方。
“我明天放出消息,用不了多久,温月就会知道程宇义的所作所为,到时候就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战争了,你不需要在其中煽风点火,陪好颜绒就行了。”温云白顿了顿,“颜绒现在很喜欢你,你不能辜负她的喜欢。”
和往常不同,明明是早就安排好的婚事,商圈内人尽皆知,他也很早就做好了和颜绒共度一生的准备,可他现在听到颜家人的名字都觉得厌烦。
婚姻对程会卿而言,只是巩固温氏的工具,他对颜绒最多不过朋友之间的情谊,颜绒性格不错,长的不错,家室不错,与他门当户对,年纪相仿,他们结婚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
程会卿这十几年的人生里,从记事开始就在比,和班上最优秀的同学比成绩,比能力;和舅舅比天分,比刻苦。尤其是知道程溯后,他又开始了漫长的暗自比较,结果发现程溯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除了学习不值一提,他说话甚至害怕直视自己的眼睛。
这样的人,和他比较就是自降身份。他的家境比程溯好,人缘爱程溯好,长得比程溯高,比程溯会说话,他记得和程溯第一次去琴房,当他试探性地按下琴键发出悦耳的琴音时,程溯流露出惊奇的表情,程会卿没忍住在他面前弹了一曲。
他学了七八年的钢琴,那些乐谱铭记于心,每个音符都信手拈来,他从不觉得弹钢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直到他在程溯面前弹了一首。
程溯惊奇而意外地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夸赞的话语笨拙而结巴,那架势,似乎程会卿不是弹了钢琴,而是现场谱了一曲。
他第一次感觉到满足,好像这七八年就是为了这一幕而准备的。
然后他偏过头对着程溯微笑,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弹琴。
程溯受宠若惊地捏了捏手指,踌躇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坐在他身边。
程会卿是在那时候第一次摸到程溯的手的。
细腻,瘦小,带着细微的颤抖,程会卿稍稍使力就能全部握起,程溯全神贯注地听他说话,左耳下意识朝着程会卿靠,身上牛奶沐浴露的气息就钻进了他的鼻腔,程会卿心猿意马,接连弹错了好几个音……
这是他春梦以来最典型的场景,以至于每次弹琴的时候他就会想起程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