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宿两个人都睡得不踏实。
易思恒心中百转千回,辗转反侧。虽说往前跨了一步,可离终点还是差着那么一点,内心的不安,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钟昇浑身难受,头疼欲裂,夜里起来喝了两次水嗓子还是干得要命,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迷迷糊糊睡着。一冬天没生病的记录,终于被自己作死地打破了。
第二天早上易思恒九点多才醒。生物钟错乱导致他有点头疼,打开窗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才觉得舒服一点。
易思恒洗漱完出了主卧先去钟昇那屋看了看。
客卧的门开着,人没在。
“阿嚏——”
巨大的喷嚏声在公卫响起,然后是擤鼻涕的声音。
隔了几秒,卫生间的门开了。钟昇从里面走出来,垮着肩膀,眼睛通红。
易思恒赶紧过去扶了他一把。“你感冒了吧?”
“应该是。”
“让你作。”
易思恒扶他坐到床上。“再睡一会吧。”
钟昇躺进被窝里,眨巴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你今天有事儿么?我在这会不会耽误你?”
“没什么事儿。”易思恒坐到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
“我饿了。”
“想吃点儿什么?”
“想喝汤。”
易思恒瞥了他一眼。“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好的,等汤好了你都饿死了。”
“饿死我也等。”
易思恒无奈了。他摸摸口袋里的手机,“这样吧,我先点个外卖,粥什么的,你先吃点儿,一会我再……哦不对,这屋里什么炊具都没有,没法做。”
“要不回家做去?”
易思恒不太想回去,怕难受,可想了想确实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那边炊具一应俱全,还可以把钟昇和他的车送回去,省得他赖在自己家里。
“也行吧,不过你这样走得了么?”
“没问题!”钟昇一骨碌坐起来,又装模作样地歪了一下,“哎呦,头晕。”
易思恒嘴角抽动了几下。“你换衣服吧,我先点个外卖到那边儿。”
说完易思恒去衣帽间给钟昇找了件自己的长款羽绒服放到沙发上,然后坐下点外卖,点完钟昇也收拾好了,两个人穿好外套出了门。
易思恒把钟昇的车开回那所房子,跟他一起喝完粥看他躺下了,又出门采购了一些食材,大包小裹地拎了回去。
钟昇睡得很沉,易思恒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才去厨房忙活。
不一会一锅虫草乌鸡炖到了火上,他又闷了一锅饭,等砂锅烧开了调到文火,然后才回到客厅坐下点了根烟。
茶几上很干净,没有灰尘,没有水渍。桌上的烟灰缸里有几个烟头,一撮烟灰,但内壁没有干硬的烟灰块,一看就是经常清洗的样子。
易思恒弹了弹烟灰,抬起头仔细环顾四周。
玄关的鞋架上摆着几双皮鞋、运动鞋,没有拖鞋。钟昇的拖鞋在卧室,而自己脚上那双是新的。新拖鞋,他只买了一双,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电视柜,餐桌,餐边柜全都干干净净的,没有放乱七八糟的东西。书架里的书被集中摆到几个格子里,其他的格子空着。
易思恒碾灭烟,走到书架跟前一本书一本书地摸过去,忽然在一个格子里看到了“马上有钱”——一个完整的、被拼合起来粘好的、满身裂缝的“马上有钱”。
拼它的人手艺不怎么样,碴口对得不太完美,缝隙的边角也有好几个地方掉了碴,露着瓷胎。
易思恒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不敢拿,他怕自己稍一用力它就会碎掉,一切都会变回它被打碎时的样子。
他不想再看着它的残骸散落满地,不想再经历那些难熬的日子。
可……会么?
易思恒皱皱眉,走回沙发边坐下。
凭良心说,这所房子现在的样子比自己搬走时更干净整洁,更像个家。虽然钟昇只住了不到两个月,大部分时间还是空置的,可他能收拾到这种程度,能保持,说明他真的是在认真维护这个家,也许,他也是真的在认真等自己回来吧……
易思恒胡思乱想了一阵,感觉心软得像一滩泥水,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思恒。”钟昇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易思恒回过头,看见他穿着自己的T恤和那条熟悉的家居裤站在身后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情节,就好像两个人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未分开过。
易思恒的鼻子有点酸,他站起身迎着钟昇走过去,站在他跟前凝望他的眼睛,片刻之后张开双臂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