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麻吕紧盯着他,也扯起一个笑脸:“那可未必。”他拿起腰间的长刀,做出抽刀的姿势。
“不要总是这么冲动,阿麻吕。”裴元后退两步,抬起双手,表示自己无意与他动手。
“阿麻吕,我们讲讲情分。你参观了地宫,知晓此事木已成舟,再无回头之路,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帮帮忙呢?”
“不好意思,我和你们没有情分。而且你们瞒着别的同门,似乎也不是很讲情分。”
“唉,我们没办法让大家都站到我们这边,所以才要筛选人选,选择可靠且必要的人加入。”裴元说。
“多谢抬举,可惜被你们选上我一点都不觉得荣幸,”阿麻吕仍举着刀,“难为你们专在这种麻烦事上想到我。”
见阿麻吕不为所动,裴元放弃打感情牌。
“行,我不说那些花哨的理由,阿麻吕,我只再问你一句。”
“难道天工筹划建造的地宫,不够好吗?我可是觉得,它相当了不起啊。”
阿麻吕愣在当场,裴元微笑着等待他的回答。
不够好吗?不,是太好了,就像今晚意料之外的烟花,堪称让人惊心动魄的壮举。阿麻吕没想到这些“同门”,竟如此地恃才傲物,胆大包天,可他们所做之事,又确实令他折服。
回想起在地宫里所见到的一切,阿麻吕终于还是将长刀放下,收回腰间。
他们本质都是见猎心喜的狂徒罢了。
裴元见状,正想趁机再说些什么,却被崖下嘈杂的人声打断。
二人往崖下看去,几艘船从水月宫的方向逆流驶来,船头的红灯笼很是亮眼。
还有一叶扁舟从仙迹岩的方向,顺流往那几艘船的方向漂流而下。扁舟上有一男一女,借着扁舟上发光的萤囊,可以辨认出是卫鸣玉和齐歌。
齐歌的长发挽成一个漂亮的发髻,一身水蓝色的长裙,肩上披着白纱衣。依稀可见齐歌的眼下,颧骨附近画着鳞甲般的花纹,她的相貌本是娴静淑雅的感觉,现在倒显出了几分妖冶冷艳的气质。她坐在扁舟上,腿微屈着,裙摆很长,包裹着她的腿,看起来像是鱼尾。
相对行驶的双方越来越近,乐师打扮的卫鸣玉弹起琵琶,齐歌应着琵琶声,缓缓吟唱起来。
“风高无所向,哀乐何处寻?
乌山白月,旧台新燕,芳树掷华年。红兮正好减得狂。
明妃泪老,金缕愁暗,百花闭门居。云鹤忘归长生堂。
手种浮名,万里蓬飘,东风有尽时。满纸潦草助凄凉。
金樽乱停,丹桂自抛,鸿雁朝空鸣。乞人共笑髻云黄。
静水无源流,长向月相随。
醉桥灯花,犹作星罗,飞上舟车人自化。
茅柴鲜鱼,可换美酒,摇船犹将意先杀。
……”
齐歌性子温和得有些木讷,平日里不太能让人注意到,因而无人知道她的歌声竟是天籁。此时此刻,除却她的歌声,万籁俱静,虫鸣鸟啼,疾风流水,仿佛全都消失了一般。
她的唱词体裁奇怪,且尽是一些哀叹之词,她唱出来的感情亦令人悲伤心痛,如词中所写,这应该是一首“哀乐”,只是因为她的歌声过于动听,也就无人介怀与此了。
阿麻吕听着下面的歌声,突然和裴元说:“师兄,你说你们没办法让大家都站到你们那边去,可我倒是有个办法。”
裴元来了兴趣,问:“那倒是好,不知是什么办法?师弟请说。”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说完之后,会向你要一点回报。”
裴元笑起来:“你尽管说,想要什么回报,师兄都给。”
“好。”阿麻吕也笑了。
他拿出自己的木槿花令牌,传给裴元,问:“师兄,你觉得,若是今后还举办仲夏夜游会,其他同门会参加吗?”
裴元拿过令牌,摸着上面的图案,看向崖下为歌声欢呼的人群:“依他们的性子,不会错过有趣的事。”
“但这次是因为谷主和七圣都不在谷中,以后可没办法避开师长们,又如何会有下一次?”
“哼,真没想到师兄也会有犯糊涂的时候,”阿麻吕站到裴元身后,暗示道,“我们不是已经有了一个隐蔽又宽敞的秘密场所吗?”
“地宫?”裴元反应过来,回头看着阿麻吕,“你的意思是,以后的仲夏夜游会,可以在地宫里举办?”
“正是如此,无论是地宫还是夜游会,都是要避开师长的事,既然如此,不如将这两件事变成一件事。”
阿麻吕走近裴元,裴元比他高了些,他要抬起头才能正对上裴元的脸。他脸上带着笑容——是裴元能认出来的,那种不怪好意的笑容,深黑的双眼中跳跃着亮光,神态倨傲又狡诈。
“要把别人都拉下水,不妨以宴会的名目为诱饵,让他们接受地宫的存在,再引导他们加入天工门下的计划。至于具体怎么做,无非是威逼利诱几个字,”他双手搭上裴元的肩膀,“你和宋听枫他们,不会不知道怎么做吧?”
裴元对阿麻吕突然亲近的举动感到些许诧异,却没生起推拒之意,任由他动作。不仅如此,杏林大师兄甚至捡起早已被他抛弃的,混迹红尘的本事,像个纨绔子弟般轻浮一笑,对阿麻吕的办法做了评价:“师弟,你好坏啊。”
阿麻吕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问:“所以,师兄觉得我的办法可行吗?”
“是个好办法,”裴元笑着说,“细节留给逸尘他们想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