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伍德堡的晚宴上,萨里昂不出意外被安排在埃兰身边。
萨里昂决心戒酒,自己手边的杯子分毫没有动过,而他旁边的埃兰似乎是想借酒消愁,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后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里灌,身后侍从为补充酒水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
那个被萨里昂带在身边的吟游诗人盖诺,又在此时派上用场。他走到正厅中央,先弯腰行礼,随即手搭在弦上一拨,歌声随着乐曲一齐流淌出来。
伍德公爵很开心,往嘴里塞了许多红酒煨肉,对盖诺的歌喉连连发出赞叹。
他身旁的金发女人就是伍德夫人——即饭前那位和埃兰说悄悄话的人。
不知道伍德夫人经历了什么,看上去精神非常敏感脆弱。她垂着眉眼,畏畏缩缩看了一眼萨里昂,收到男人的投射来的探究视线后又受到惊吓了似的收回眼睛,埋头吃自己盘中的食物。
晚宴进行到一半,埃兰就喝醉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刚要抬脚,直接一歪扑在了萨里昂身上,呼出的气息中都满是酒味。
桌沿外露出一寸柄的银刀具被埃兰手肘拍得腾空而起,旋转着差点刺在萨里昂脸上。萨里昂眼疾手快,于半空抓住刀具,根本来不及兼顾倒向自己的埃兰,让他就这样大咧咧地坐在了自己腿上。
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又涌现出来,萨里昂想把人推下去,哪知埃兰被酒意熏蒸得发热的手就顺势压着男人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再往里挪就要碰到裤裆了。
除了伍德公爵以外,堡内所有人似乎都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只留盖莉特满脸惊恐地看着亲昵的两人。
这时伍德公爵咽下嘴里的煨肉,又很不合时机地提起萨里昂雨中救出埃兰的事情:“感谢但宁公爵救了埃兰,他从小就不会水,若不是你出手,这小子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冲到哪里了。”
“呃、嗯……不用客气……”萨里昂眉头紧锁,表情有些痛苦。
伍德公爵的话勾起了埃兰的回忆,他嘿嘿一笑,拍拍萨里昂胸脯,手指眨眼就解开了男人胸前的纽扣,掌心钻进里衣,明目张胆地贴了上去,一时竟分辨不出来谁的肌肤更滚烫。
意识一片空白,萨里昂再也受不了了,“腾”地坐起身,把怀里的埃兰掀到地上,干硬地说了一声:“我去马厩看看我的马。”话落,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晚直到宴会结束,萨里昂也没回来。
第二天,萨里昂带着人马准备告辞。
盖莉特经过昨晚的视觉刺激,也吓得不轻,见埃兰也一身准备长途跋涉的装束,她鬼鬼祟祟凑到萨里昂身旁,低声问:“他不会看上但宁叔叔了吧?”
萨里昂看着埃兰骑马向自己而来,脸色越发难看。
等凑到近处,埃兰拉紧缰绳将马儿停下,看着萨里昂满脸歉意:“昨晚的事实在抱歉,让大家笑话了。”
昨晚那件事后,萨里昂深刻体会到了同性恋的恐怖之处,对埃兰的印象不可避免地下滑了。他语气有些生硬:“你跟过来做什么?”
萨里昂真的害怕他下一句就是什么深情告白……
埃兰一笑,并没有如萨里昂所料做出一番表白,只是安抚他道:“公爵大人放心,我不会跟随太久的,只是顺路罢了。”
“我昨晚左思右想觉得十分不甘心,决定去骏鹰堡找他们讨个说法。”埃兰依然风度翩翩,不紧不慢地解释,“在我父亲发现真相之时也能给他个交代。”
骏鹰堡在辛铎领地西方很远的地方,离开萨里昂的队伍之后,埃兰还要独行很长一段时间。
萨里昂将信将疑,最终还是允许埃兰同行,自己则时刻和他保持距离。
回程的路很顺遂,埃兰果真没有在但宁堡过多停留,拿了必要的补给之后,继续向西行进。
一回到家,萨里昂就被下人告知病重的老但宁公爵性命垂危了。
萨里昂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心仍不自觉一紧。他安抚下兴奋不已的“羞怯”,叫它去森林里抓松鼠,自己衣服都来不及换下,径直去探望父亲。
拉托斯·但宁形如枯槁,躺在羽绒床上就像一把脱水的干柴。他浑浊的眼睛原本看着头顶的吊灯,听见门口的动静后才垂下眼睑瞧过去。望见一个高大却模糊的身影正向床边走来,拉托斯·但宁不由得振奋了几分,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低语:“道尔顿,我的儿子……”
那声音糙哑得仿佛有一把铁锯架在拉托斯咽喉上,将他的声音割得支离破碎,下一秒似乎就要涌出血来。
他一遍一遍念叨着。
“我的儿子……”
“我的儿子……”
萨里昂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毫不留情地纠正他:“道尔顿已经死了。”
听罢,拉托斯一怔,浑身颤抖,几乎要散架了一般。他长叹出一口气,眼角流出泪水,歪过头不去看萨里昂。
萨里昂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父亲的侧脸,眼底是不易察觉的哀伤情绪。
“是我对不起,对不起他们……对了!”拉托斯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精神又是一振,他扭过头,浑浊的眼睛像一滩污秽的死水,几乎映不出萨里昂的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