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四百万七千两百六十八次……”
褚衡抬眸看着天花板上似乎变暗、变大了一点的红磁流体，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白色的病房门被推开，褚衡收回视线，磁流体一瞬消失了。
穿着白色军装、表情和蔼的文职人员走近，坐在褚衡床前，如果忽略他额前的薄汗和褚衡精神触须捕捉到的些微慌乱的话，他看上去倒还算得镇定。
“褚衡殿下，我方刚刚收到了您提出的请求，所以前来确认……”文职人员调出了文件，并向褚衡展示，“您是想、想要哨塔的仇琛与您结合，对吗？但这边有一点状况。”
文职人员小心翼翼地看着褚衡，说：“仇琛少尉已于一周前递交与白塔石芷鹤中士的标记申请，塔内正在审核……”
褚衡没有情绪起伏，只是静静地听。
没想到人说完这些就闭嘴了，褚衡皱眉，歪了歪头，看向他。
文职人员立刻道：“所以我方秉持知情同意的原则，来告知您情况，或许您事前……”
也许在他们眼里，向导都很好说话，又或者ENIGMA长期以来，在人品上展现出更高贵的自我牺牲，让他们对褚衡有所误解。
褚衡：“所以呢？”
文职人员立刻噤声。
褚衡：“我记得，我想要谁，都可以，不能拒绝。”
ENIGMA的语气很缓，但那种瘆人的威压感却前所未有，文职人员汗如雨下，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气氛正在僵持之时，门又被推开了，褚衡转移视线，在注意到来人肩上的军徽后，带上了点笑意。
褚衡顺从地在军部的指挥官打量的眼神里站了起来，去做所谓的测试，一些大概ENIGMA哨兵不需要的测试。
一进入检测的舱室，褚衡就察觉到所有军医——不论手上有没有在调试设备，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褚衡的精神力等级同之前检测的所差无几，是已经可以碾压军事学院同届，直接毕业进入军部的S。
但直到目前，军部没人见过他的精神体。按常理来说，哨兵与向导都会与自身的量子兽同时出现，量子兽收在精神域并无益处，长此以往还会损伤自主战斗能力。
精神体作为精神力的一部分具现，没人见过，就代表他可能有着这方面的残疾，有可能终身无法使用精神力作战。
褚衡被心事各异的军医指引着走入房间中央一个直立、可容纳全身的玻璃舱。
向导的视线很平静，一寸寸地扫着这个陌生的装置，在关上玻璃门之前，褚衡突然道：“这是保密的吗？”
指挥官已经皱起了眉，大概先入为主地认为褚衡身有残疾，没有精神体的ENIGMA，又是向导，于前线实力又能发挥出几成？没人知道。
指挥官只说：“你的档案已经转至军部，最高保密等级。”
褚衡仿佛终于得了一个真切承诺，轻松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导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一道长满倒刺的红色触手飞速从天花板上蹿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特质玻璃刺了个对穿，又极速收回，带得即将关闭的舱门狠狠一甩，震出一声巨响。
满室寂静。
褚衡好整以暇地走出了玻璃舱。
一团红色的、类似骨血融成的东西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顺着褚衡的身体向上攀爬，消失了。
“我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
褚衡笑眯眯的，比起其他傲慢得鼻子长在天灵盖上的皇族，已经算得亲和，但所有人都被这笑激起了一身冷汗。
这是残疾？还是变异？
没人能说清楚。
最后一道测试是实战，褚衡出来时一身的血，撞见还等在门口的文职人员，那人见着修罗一样的褚衡，面容一僵，不可控制地开始打颤：“褚衡殿下……”
从褚衡身后还没关严的测试屋门缝隙看去，无一活物。
他的精神体像一个寄生兽似的，还在房间里乱舞，伸出的触手随机而无序，像八爪鱼，沾满了血。
这是向导。
不是哨兵。
那这可怕的嗜杀欲，毫无的同理心，究竟代表了什么。
褚衡居然在这种情形下笑了起来，看上去心情比一开始关在病房好了很多，开口居然是安慰：“放心，都是联邦监狱的死囚。”
指挥官从褚衡背后走出来，表情沉重，他身上也沾了不少血，却只是因为褚衡疯起来不顾及他人的劲，在满天血肉横飞时躲闪不及，无辜被牵连。
他原本只是作为联邦防止死囚攻击褚衡的保险，没想到，却在褚衡得知杀人不负责任时露出的那个笑里，作为了一只杀人机器诞生的见证。
向导天生为了治愈、防护和控制存在，虽然也存在攻击型向导，但也以精神触须攻击为主。
这么残忍的物理真伤，别说在向导身上，连在军部身经百战的哨兵里，都少见。如果不是褚衡攻击都有意避开了他，他已经要因为求生本能攻击褚衡了。
皇室到底养出了什么样的怪物？
指挥官还在惊疑不定报告的措辞倾向，就见褚衡低下头，弯下身。
因ENIGMA性征而狂飙到193cm的身高，已足以藐视任何人。
他对着那个可怜的文职人员，仿佛很认真地问道：“现在，可以签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