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夫人的话分外掷地有声，可它却如一道道利箭穿透薛淮润的胸膛。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碎成了好几瓣，每一瓣都在流着血。
痛到极致，往日那些对母亲的惧怕，顺从全一股脑儿从身体中消失。
他渐渐直起脊背，身子里似有一股勇气在流窜。
此时他的眼睛很平静，平静到能直直与母亲怒火中烧的眼神对上。
“母亲，你说的那些好，是真的为我好，还是其实是为你自己......”
薛淮润静静望着虞夫人，吐出了心底深藏已久的话。
“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愿......跟黎家的婚事是你一力促成，但你从没问过我到底喜不喜欢黎清苒，你只是说为我好......还有之后读书，进入国子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你推着我往前走，但在这之前你从没问过我的意愿，只是说为我好，但这些好究竟是为你自己，还是为我......母亲你心底应该更明白吧......”
薛淮润话落，屋内的人都纷纷看向这个在大众眼里温顺听话的三郎君。
府里的人都知道，二房的三郎君性情最是温和，他说话温言温语，待人亲和，从未对下人发过什么脾气。
除此之外，他极孝顺父母，基本虞夫人说什么他便做什么，极少提出自己的主见。
因此当听到这番暗含怨气的话后，所有人都很意外，连虞湘君也不例外。
而虞夫人看着面前直直与她分庭抗礼的儿子，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她嘴唇剧烈颤动，吐出来的话不禁让人心碎。
“润儿，在这个家里，我们......我们不是一体的吗？阿娘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你以后能有个好的前途，要不然这家里的所有东西说不定都变成你弟弟的了，到时候，你又怎么办，阿娘又怎么办？”
“咱们娘俩，最终靠得难道不是只有自己吗......”
虞夫人微微颤抖的声音响在耳畔，薛淮润紧咬着牙，蓦而垂目，再抬起眼时，他的眼里已是一层凉意。
“可是母亲......我不愿意......就算弟弟抢走了一切，难道我们就不能活下去了吗？”
“况且我是家中长子，有礼法护持，母亲担心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所以母亲......你做的那些，究竟是为我们，还是为你自己那份一直被谢娘子压在脚下的心？”
有时候最亲近人的话语反而最能伤人。
“你——！”
虞夫人气得两眼发白，脑中嗡嗡。
她何曾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简直要将母亲的心狠狠挖出来再碾碎。
随后只见虞夫人眼一闭，身子一歪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见此，虞湘君第一时间跑了过去，她神色满是惊慌，一手扶起虞夫人，一面担忧叫唤她。
“姑母，姑母你怎么了？”
此时屋内其他人也恢复神智，她们瞬间手足无措起来，但也有机灵的人已飞奔出去喊良医。
因虞夫人突然昏迷，屋内一片乱糟糟的，所有人都面色慌张地到处走动，不是一起抬着虞夫人上床，就是在屋内四处找东西。
而这中间只有薛淮润一个人呆呆跪在房屋中央。
从虞夫人昏迷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动一下，整个人像个木桩子立在那，不哭不笑，脸上也没有半分表情。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老夫人威严的声音。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都慌慌张张的！”
......
午后。
薛淮云披散着一头半湿的乌发，正歪在门前的躺椅上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