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胡虏自居,则汉人自以胡虏视之,以汉人自居,则汉人自以汉人视之。平天下易,聚人心难。汉唐之盛世,又岂是单靠兵戈为之?更要有胸怀和仁德。”最后一句话说完,邬思道已经不知道喝了几杯,双颊泛红,双眼迷蒙。
老四、老十三只静静听着,沉默不语。良久,老四胤禛道:“先生之言,发自肺腑,胤禛铭记在心。满汉之政却有偏颇,若我为政,当纳先生之言,一扫沉疴。”他握住邬思道的手,郑重的说道。
邬思道迷迷糊糊,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争夺皇位虽为屠龙之术,但术就是术,不能与道相比。他适才所言,是自己毕生所感所学所悟之道。他就算再自诩洞察世事,骨子里也是个读书人。若为术,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若为道,可抛家舍业、生死不避。“四爷,我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若四爷愿……纳我之言,我纵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说到最后,酒气上涌,已经话不成话,句不成句。老四见邬思道醉酒如此,当下叫人进来,把邬思道背回去休息了。
待邬思道被背走后,屋子里只剩下老四、老十三和弘历三人。
老十三看着老四,眼神闪烁道:“四哥,乌先生适才所言……”
老四瞬间变脸,冷笑道:“哼,迂腐之见!若不是他真有几分鬼谷之才,于我兄弟二人有大用。就冲着他刚才的一番大放厥词,我不会让他活过今晚!”
“十三弟、弘历,你们要记住:圣人的话都是说给别人听的,用来做事是百无一用。就算真是这个道理,可皇阿玛说的好,从来‘只有架起锅子煮白米,没有架起锅子煮道理’。”
“满汉之别不是皇阿玛定的,是太宗之时,有感于金朝过于汉化,最终亡于蒙古之手,所定下的国策。太宗皇帝圣训‘昔金熙宗及金主亮废其祖宗时冠服,改服汉人衣冠……我国家以骑射为业,今若轻循汉人之俗,不亲弓矢,则武备何由而习乎?’后世子孙,谁敢违背,共诛之。”
“其实满汉之别,只是表象。根源是旗人与汉民之别。我朝所优待供养的,也不只是我满人,而是八旗旗人。旗人有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旗内军民一体。关外旗人有土地、关内旗人有薪俸,因为不事生产,所以能演习骑射,招之即来,来之能战。也因为不事生产,所以全心全意依靠朝廷,不受官绅地主的影响限制。”
“汉人文官何等狂妄,宋明之时敢指着皇上叫骂,在我朝则偃旗息鼓如败鸡。原因就在于,我大清统治之根本,不是这些汉人士大夫几千年来形成的“耕读以传家”“学而优则仕”,由农至绅再至官的体系,而是太祖集北周府兵制、辽南北面官制、金猛安谋克制之大成,自成一脉的旗人体系。”
“有旗人支持,我们才可以不看汉人的脸色。我满人能当主子,为什么自降身份去做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