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灯被这声“嗯”晃得心都酥了,心想这是在夸我吧?心里想着的很快就说出来了,换来苏明雅又一声轻笑。
“是,小灯真厉害。”
顾小灯以为自己没怎么地,但他几瞬间就脸红脖子粗,呆头呆脑地举起手里的紫竹箫:“我也来吹一段!我吹得没有苏公子你的好,你要是听不高兴了,就直接拍我脑袋。”
他深吸起一口气,心里急迫地想要再讨得苏明雅的一声夸赞,结果吹出的第一声就是个破音。苏明雅面色不改,倒是顾小灯被自己逗笑了,放下紫竹箫朝苏明雅摆手:“苏公子,我还是吹别的给你听好了!”
说罢他自己兴冲冲地出了亭子去,穿林折了新鲜竹叶,一通对折编好,边吹边小跑着回来。
苏明雅看他把紫竹箫别在腰间,白衣绿叶红唇,走过来便足够赏心悦目。
他很是理解广泽书院里的其他人为何喜欢跟顾小灯作对,那些明面上的欺凌,捉弄,等同于暗地里涌流的慕色,躁欲。
他和他们不一样,他觉得自己看顾小灯和看海月水母没有本质区别,他赏着他,自当初在一枝落花里和他初见,他便发现了顾小灯身上浓厚的可供鉴赏之处。
他不在意葛东晨、关云霁之流怎么看这个下等的天真尤物,他本就不怎么把书院里的人放在眼里,只是今天顾瑾玉来了。
顾瑾玉这个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苏明雅自认识他起便不喜欢。
他不喜欢顾瑾玉那双冷眼,那副表面含笑,实则对一切都饱含漠视与轻蔑的冷漠眼神。
俯视一切的特权理应只有他苏明雅能有。
更遑论他们同年而生,自记事起就活在父辈若有似无的比对之下。苏家门楣高于顾家,苏家是顾家竭尽全力奔赴的终点,但顾瑾玉的强健是病弱的苏明雅抵达不了的终点。
顾瑾玉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皇太女鹰犬的位置,顾家世子的特权,未来新朝的领袖,一切未来都在徐徐铺展。
现在顾瑾玉的未来似乎出现了一个新的志在必得的东西,这东西的耳朵上甚至烙印了皇家喜好的标志。
而这小东西此刻就在他面前兴致勃勃地吹着竹叶,毫不掩饰地向他示好,请他赏玩。
顾瑾玉是否也像其他人一样看着顾小灯呢?
如果是,那么把顾瑾玉中意的东西拨过来,那会是很有趣的事。
“我吹完啦!”顾小灯吹完了乡间的欢乐小调,开心又怅惘地搓着竹叶,“真好,我在苏公子这里也可以做一些不太被允许的事情。”
苏明雅温和道:“以后若是你需要避风港,就来这里找我。”
顾小灯笑意一顿,不合时宜地想起早上奉恩和他说的那一番“向上攀附”“向下滑落”的话,他不应该在苏明雅的善意里想到这个的。
他觉得苏公子是脱俗的世外清贵人,不应该被归纳在尊卑体系中。
他想和苏公子当朋友,当仙人和慕仙的凡人,不想当攀附与庇护的那等尊卑关系。
顾小灯想通之后笑起来:“书院里的日子还很长!以后孤单时,我就来找苏公子串门。”
苏明雅便轻笑,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的下一次到来:“好。”
*
顾小灯一路小跑回自己的屋舍去,他还穿着在苏明雅那儿换的新白衣,自己那身系了禁步的衣裳就抱在怀里,没有禁步他便能痛快地飞奔。
一进屋,奉恩的眼神有些奇怪:“公子,你午膳用了吗?”
“吃了,吃得很饱。”顾小灯把怀里衣裳晃晃,“我在苏公子那边吃的,他那儿的规矩大,给我换了身衣服,奉恩,你把我这个衣服上的禁步拆下来吧?我下午要上武课的……”
“你在他那儿吃饭?”
身后冷不丁传来个清冽声音,顾小灯吓了一跳,一扭头,看到顾瑾玉倚在里屋的门扉,正歪着脑袋看他,及颈的发梢因风轻晃,和苏明雅呈现了截然不同的俊美意气。
顾小灯喜出望外:“哎呀!你怎么在这!”
不等顾瑾玉开口,他便高兴地跑到他跟前去,一张嘴就是噼里啪啦的废话:“你没回西昌园啊?吃饭了吗?你真会吓人,上午也是,突然就出现在我背后,对了你在外州的三个月顺利吗?上午听你讲那些军务政令,听得我瘆得慌!”
顾瑾玉听了一会便觉得闹耳朵,挥手让奉恩下去,转身走进里屋去,靠着窗边坐下,顾小灯哒哒跟来,衣服都没放下就坐到他身边去。
顾瑾玉打断他的话痨:“听云霁说,你昨天被人打了,疼吗?”
“还好还好。”顾小灯把衣服叠在腿上,笑着背手去摸后背,“说实话这点疼算不得什么,我天天让奉恩和奉欢按着拉骨头,那个锻体才是真的疼,拉这么久了我也还是会觉得疼。也许我如今对这类痛感迟钝了不少,我以前就皮糙肉厚的,现在更结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