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贪得无厌, 这三人层层盘剥,最后苦的都是底下士兵。他们也不想想,士兵没了力气打仗, 万一胡人攻来, 永丰镇守不住怎么办?”
“到时他们都要成胡人的刀下亡魂,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胡郎中越说越愤慨。
说完,又忍不住一阵庆幸:“幸亏这件事被你们及时发现,他们又是在冬天战事少的时候干这些, 没酿成大祸。不然, 若在胡人来袭时还克扣盐……”
胡郎中忍不住摇头, 简直不敢想那样会酿成何等后果。
李禅秀双手放在炭盆上方烤火,翻了翻手面, 出神想:真没酿成大祸吗?
梦中那场胡人撕破西北防线,险些打到长安的战祸,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自然, 永丰镇起不到那么关键的作用。防线或许不是在这里被撕破,但西北沦陷时, 胡人肯定打过这里。
胡郎中庆幸这件事是发生在没什么战事的时候, 觉得按往年经验,胡人不会在这时大举进攻永丰镇。
但在李禅秀那场梦中,这件事很可能发生过, 甚至就在不久后的将来。
所以, 梦中没人发现士兵缺盐, 永丰镇后来会变成什么样?
胡郎中,徐阿婶, 小阿云,胡圆儿, 还有……裴二,他们后来……都活着吗?
李禅秀静静望着炭盆中烧红的炭,心忽然有些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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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内,陈将军挥退旁人,转身看向裴二,半晌叹道:“这次多亏你和你妻子及时发现此事。”
说完想到裴二是因何才发现这事,又道:“你被他们刻意为难,怎么不来跟我说?”
裴二垂眸,不知如何回答。
他确实没想过来找陈将军,可能是骨子里觉得自己能解决,能把那一百多名士兵训练好。后来训练两天,发觉不对劲,才去找李禅秀帮忙。
陈将军与他交谈过几次,多少也知道些他的性格,此刻见他沉默,又叹:“你啊你,性子太直,这样好也不好,偶尔还是要灵活一些,不然会吃闷亏。”
不过想到正是裴二被为难后,没直接来找他,才帮他发现军中蠹虫,不由又感叹:“真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次及时发现盐被克扣,反倒能亡羊补牢,避免未来可能发生的祸事。”
说完他便要奖赏裴二和李禅秀,尤其裴二手下那一百多名士兵都因缺盐无力,又是白千夫长为了刁难,故意塞给他的,不如直接换一批。
裴二听了却说“不用”,拱手道:“我听军医说,那些士兵的症状尚未到严重地步,补一段时间盐就能恢复。”
这个军医是谁,不言而喻,反正不太可能是胡郎中。
陈将军不由捋着短须,呵呵一笑,颇有种自己撮合了一对佳偶的感觉。虽然人家本来就要成亲,他只是帮忙主婚,算不上撮合。
“那我就再调七八十人到你手下,凑够两百人。”陈将军大手一挥道。
百夫长一般只管一百一十来人,两百人肯定多了。不过陈将军现在越来越欣赏裴二,多给他拨些人,也是想看看他的能力。
要不是怕裴二升太快,别人会有意见,加上还不清楚裴二能领多少兵,他都想直接给对方升千夫长。
“另外你妻子,我打算正式提拔她做军医,并把今日的事上报给郡守。虽然咱们军中并无女军医职位,暂时只能待遇跟胡郎中一样,没有任免文书,但万一郡守知道今日事后,能上奏赦免你妻子的罪籍,也是好的。”
裴二听到前面奖赏,并无反应,听到有关李禅秀的,才真正露出笑意,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谢。
陈将军忙扶起他,笑道:“你手下那一百多名士兵估计要休养几天,你这几日不用练兵,晚上可回家去住,正好把这消息告诉你妻子,一起高兴高兴。”
说着,他想到白日时看见小两口偷偷牵着手的场景,不由又调侃:“这刚成亲,就每日住军营里,不容易吧?”
裴二脸微红,只抱拳,闷声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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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校尉一路沉着脸,快步走回自己营帐。
蒋百夫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也进了帐后,他关紧帐门,又看一眼兄长的脸色,才犹犹豫豫道:“那个白士忠真是个废物,我就让他为难一下姓裴的,他竟然——”
“啪!”
蒋校尉忽然转身,重重给他一耳光。
力道之大,让蒋百夫长嘴角立刻就见了血,耳中也一阵嗡鸣,整个人都愣住。
蒋校尉脸色铁青,怒到极致,却还要咬牙压着怒气和声音,低喝道:“谁叫你自作主张的?你是猪脑子吗?我不是说了让你暂时别招惹他,别招惹他,你怎么就是不听?你知不知道,克扣这件事要是越查越大,你我脑袋都保不了!”
蒋百夫长怔了怔,半晌都不敢说什么,最后低声辩解:“我不是……替咱们着想吗?那姓裴的是那一千多个押送粮草的人里,唯一活着回来的,万一哪天他恢复记忆,知道些什么,咱们不同样要完?”
蒋校尉冷笑:“我说没说过这件事我会处理?你让白士忠为难他,他就能不恢复记忆,不知道什么了?”
蒋百夫长一时说不出话来。
蒋校尉又冷笑:“我看你只是想报仇,因为之前输给他,一直不服气。就为这点小事,险些坏我大事!”
蒋百夫长被训得脸色青白,暗暗咬牙,心中愤恨。那是小事吗?裴二差点把他废了,甚至已经废了一半,此等大辱,他怎么能忍?
但他心中也知,这次的确是他想为难裴二不成,反倒弄巧成拙,栽进去更多。
他咬了咬牙,最终低头道:“哥,是我不对,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怎么办?”
蒋校尉狠狠瞪他一眼,半晌,沉声道:“那个姓白的不能留。”
蒋百夫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握紧手中的刀,阴狠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