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常常接触各种化学试剂,程章明的手不够细腻,手掌上有不少茧,骨节也比一般人的要硬一些。
“借光借光。”
乘务员快步经过,汤琰心脏猛跳了下,身体侧开的同时,手也自然地松开。程章明微皱眉心,脸色顿时冷了好几分。
“走吧,就只剩我们了。”汤琰提醒道。
程章明再没看他,头也不回地下了车。汤琰喊了他两声,见他不理,索性也就不赶了。
他们所到的城市只是小地方,所以火车站修得不够气派,但很有特色。顺着两边古色古香的壁画一路向前,汤琰边走边欣赏,甚至还拍了好几张照。
终于走出火车站,不远处程章明的样子简直在森森地冒冷气,那双眼睛也像是在等着仇人出现似的……
“你在等我啊。”
还以为他会先走。
其实分开走也出不了差错,酒店地址他已经提前发给过汤琰。
但程章明仍然不明白,眼前这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问出这种明摆着的问题?
还是说在这人心里,他程章明就是个无情无义又毫无分寸、会在陌生街头抛下另一半的混账男人?
程章明,这就是你勉强他走这一趟的下场,是你甘心当这个小丑。
“请你告诉我,如果不是在等你,那么我站在这里是做什么,吹冷风?”
这番反问把汤琰问得一愣。
自己才是那个被落下的人,怎么轮到他程章明率先发难了?
“我刚才在拍那些——”
“行了,不用解释。”程章明侧开身,“我对汤主播拍了什么不感兴趣。现在冷风吹够了,可以走了吗。”
见他脸色冷凝,汤琰有点窝火,但想想还是跟了上去。
很快打到一辆出租。
“xx路酒店。”
司机狐疑地看了后座这两位乘客一眼,大概觉得这种夜晚一起出门,却又互不理睬的朋友……很小众。
过一会儿回过头,只见程章明坐姿很沉默,双手却把他那副随身携带的银框眼镜攥得很紧,手背上微微露出青筋。
……他到底在气什么啊。
就因为我问了一句在等谁?太没道理。
我怎么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同一时间到,怎么知道魏子凯会不会派车来接,会不会需要在原地等?
忍了又忍,汤琰问:“你一整晚都这么不愉快,是因为跟我在一起吗。”
程章明不是不愕然,慢慢转过头跟他对视。
汤琰松了口气,心想,这就对了汤琰,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一个老同学的婚礼而已,不想参加你完全可以不回国,找人带份礼是很容易的事。或者你我分开走也没问题,毕竟我不是非来不可,毕竟我也觉得——”
“汤琰!”程章明的低声喝止打断了他,“你说够了没有。”
“我说得不对吗。”
对什么,哪个字是对的?
现在才发现这人不但没有自觉,而且没有一点正常的推断力。如果自己真的不想见他,何必坐十几个小时飞机,千里迢迢赶回国,又何必连时差都没倒就又坐上火车?
“算啦,算啦,一人少说一句,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嘛。”司机还以为他们是朋友斗嘴,居然在这时跳出来当和事佬。
两人脸色都不好看,但也都没再说什么。
直到车稳稳停在酒店门口,下车以后,程章明才冷冷地吐口:“你不是非来不可,但我是。汤琰,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什么都放得下。”
他又在含沙射影什么。
汤琰死瞪着这人的背影,过了好几秒都走上前去。
“魏先生定的房。”
“两位稍等,我查查看。”
前台小姐在电脑前捣鼓了半分钟,随后端着格式笑容双手递上,“这是二位的房卡。”
“就一张?”
“对,魏先生给二位定的是,高级大床房。”
“……”
空气一时间变得有些干巴巴。
周围仿佛有好多双眼睛看过来似的,可明明一双也没有,大堂只有他们两个在办理入住。
“会不会搞错了,劳驾你再查一次吧。”汤琰一边说,余光见到程章明已经接过了房卡,虽然脸色还很难看就是了。
“我不想给阿凯添麻烦。”嗓音有种刻意的漠然,“一晚而已,你很介意?”
汤琰不甘示弱:“怎么可能。”
“那就走吧。”程章明拎起行李头也不回。
但一进电梯就有人后悔了。
那个人自然不是程博士。
汤琰把眸转开,尽量不把视线放在他的倒影上,因为对方的目光似乎正从后方注视着自己,难以辨别这代表着好感还是反感。
“按电梯。”
被这稍显严厉的嗓音激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
“程博士一定要突然出声恐吓吗。”
“恐吓?”程章明讥讽道,“我以为汤主播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
这个人哪里像学化学的,分明学的是辩论。
汤琰抿一抿唇,用力按下楼层键。
难捱的十几秒过去,电梯门向两边打开,他第一时间迈腿。程章明紧随其后,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行李箱的轮子磨过柔软的地毯,带来一阵沙沙响,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磨得人耳根升温。
啪。
灯亮了。
房间不大,浴室是磨砂的玻璃。
如果不是此时离开显得太矫情,汤琰真想现在就掉头下楼,说什么也要换个房间。
相比之下程章明显得正常许多,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他随手把眼镜扔在床上,嗓音不温不火:“我想换件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