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春天格外?短暂,五一劳动节才收起冬天的?大衣绒线衫,一转眼就热到要穿衬衣汗衫。斯江的?春秋外?套一大半还没机会上身就?再也穿不?上了。顾家已经七七八八地都打好了包,准备搬到乌鲁木齐路的?临时过渡房去?,那边仍旧是警备区的?军官宿舍,也就?是斯江和景生上学时常去?吃午饭的?那栋楼里,阳台上能看到马路对面中福会少年宫的大草坪。看房子的?时候斯江躲在阳台上抽了两根烟才下楼,跟周善礼敲定就?选这?里。
要搬的?其实只有顾阿婆和斯江斯好。陈东来回了乌鲁木齐申请提前退休,他离正式退休的?年龄只差两年,作为一个曾经被重点培养的高学历技术骨干型干部,由于生活作风出问题,停在科级大半辈子,这?会儿申请内退只领基本?工资,简直是活菩萨。石油企业是香饽饽,内部职工子弟挤破头都?安排不?下,外?头还有省市各部领导的关系户盯着。因此手续办得格外?顺利,单位还给陈东来开了欢送会,工会老领导喝醉了感叹:“没想到老陈这个上海人最后还要靠顾老师才能变回上海户口呀。还要等多少年才能迁户口?”旁边有人笑着答:“还要十年呢,有得熬咧。”陈东来的情绪骤然低落了下去?。
五月底melba来找斯江。
“晓得伐?我家拆迁没戏了,周致远出事了。”
斯江讶然。
melba愤愤然:“我们有个街坊是律师,拆迁一直没谈拢,他坚决要求回迁,拆迁办不?同意?,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政府的?合同,知?道周致远拿下我们那一片的?土地出让金是零——免费额喔!一分洋钿都?覅!”
斯江瞳孔一缩。
“好咧,他就?说周致远肯定贿赂官员了,老多人就?跟着他一起闹,委托他起诉,到处去?举报,告到法院了!”melba烦不?胜烦地摇头,“你说麻烦伐?阿拉户口房子全部被冻结了!真的?被这?种人害死了。”
斯江心里格楞了一下:“他是在为你们所有的?动迁户出头,周致远肯定有问题啊。”
“跟阿拉小老百姓有啥关系呢?政府愿意?不?收钱,又不?是不?给我们钱,”malba没好气?地干掉剩下的?半杯咖啡,“周致远开发这?块地,拆房子造房子给拆迁费不?都?是在出钱?哪个当官的?不?贪?他们吃肉,给我们喝点汤不?也蛮好?”
斯江:“周致远这?叫非法牟利,牟取的?是暴利,如果像这?种市中心的?土地出让居然可?以不?要钱,只要开发商来造房子,政府为什么不?是给长江实业不?是给新世界集团凯德置地这?种大集团开发?怎么就?轮上周致远了呢?这?中间怎么可?能没有权力寻租利益勾结?何?况这?些官员又有什么权力直接决定免费给土地?土地是国家的?,政府只是管理者,买卖土地所得是国家税收——”
melba“嗐”了一声,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斯江你怎么这?么大义凌然得来,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唉,真是倒霉呀。我爷娘也急死了。”
斯江默然。
转头再一打听,斯江辗转得知?那位律师的?女儿是陈斯淇的?同事,而零出让金的?合同细节便是他女儿从陈斯淇的?口中无?意?得知?的?。得知?的?时机也巧,恰好是陈斯淇跟着钱桂华去?澳大利亚之前的?商厦同事送别会上。
陈斯淇已经人在异国他乡,去?了两个月并无?片言只语回来,她是和陈东海撕破了脸走人的?,临走前只给斯江发了一条短信:永远记得阿姐侬帮过我,谢谢。
永远记得自己得到过的?帮助的?人,通常也不?会忘记自己受过的?伤害。
周致远把她当成物件一样随意?玩弄,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栽在她手上。
万春街棚户区走出来的?,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