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心中暗暗佩服。
想不到就连敌人留下的尸体,都能被他用来大做文章。
进了宜兴县城之后,便有一个主簿官,为他们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裴元到了住处之后,终于能心无旁骛的好好休息一阵了。
宋春娘知道那袈裟里还囚禁着一个大活人,于是将那狗笼也一同带了过来。
就放在裴元跟前的院子里。
裴元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岳清风能否脱困而出,依旧让手下轮流值守。
只不过他也明白,在宜兴只能简单停留,不然的话留给陆訚准备时间的越多,后续的麻烦可能越大。
等到了第二日,裴元想询问下那些士兵的恢复情况。
正要把澹台芳土和司空碎叫来,就听有人来报,千户所送的增援到了。
裴元闻言,便让人直接把澹台芳土和司空碎带到门外,和自己一起去看那些新送来的物资。
裴元到了客舍院外,看到那些东西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韩千户报复的决心!
外面的一串大车上,不但满满当当的装着大甲,还有大量的弓弩,火铳。
裴元摸了摸那些镶着厚实铁片的大甲,再看看那弓弩、火铳,不由无语的向司空碎询问道,“这些东西哪来的?”
这种军器铠甲可不是想造就能造的,一不小心就会背上造反的名头。
而且不管是大甲、弓弩还是火铳,都不该是锦衣卫该有的配置。
司空碎言简意赅的说道,“北镇抚司怎么来的,我们就怎么来的。”
裴元闻言,看了司空碎一眼。
锦衣卫作为天子的耳目,每日能搜集到大量的信息。
但不是所有的信息,都是天子能用到的。
比如说某部的侍郎徇私枉法啦,某部的郎中私德有亏啦。
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一不影响朝局,二不影响统治稳定,斤斤计较对谁都没好处。
但是这些看似鸡毛蒜皮的把柄,对那侍郎,或者郎中本人,可就要命了!
他们每个人身后,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他们倒台。
于是锦衣卫便利用这些“无用”信息的情报库,秘密的掌握了不少真正接触实务的底层官员。
镇邪千户所追查邪教的时候,偶尔也能得到不少有用的情报。
他们将一些信息公器私用,自然就积攒出来许多看不见的实力。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不明白了,“我堂堂大明”怎么能容忍如此牛逼的人物存在?
那。
就得说说“我堂堂大明”,现在真实的社会生态了。
在当今内阁中,有一位很重要的内阁大学士,叫做梁储。
后世对他的描述是这样的。
“梁储刚正不阿,在奸臣得道的局势下,力抗邪风,坚决不与宦官勾结;他心系百姓,不忍百姓赋税重压,敢于为他们说话;他敢于进谏,关心国家社稷,巧妙辅政,减少朝政危机。”
嗯,大致就是如此。
然后就在今年,正德六年。
他的次子,锦衣卫百户梁次摅,在广东老家为了和人争夺田产,直接领着手下,屠杀了一个村落。不但干掉仇家满门,还把临近的人家全部杀死,总共杀了两百多口。(上报人数)
正德七年的时候,事情闹大了。
朝廷给出了这样的最终处理结果。
——梁次摅发配边军,五年后才许回来。
注意哦,是“带俸差操。”
还领着朝廷俸禄呢。
至于五年后的梁次摅嘛,回来后直接升为广州右卫指挥佥事,然后又升为广东署都指挥佥事。
还没完,嘉靖年间,又升为广东都指挥使。
那个在广东老家杀了一个村子都不收刀的小伙子,就这样成功的当上了广东武官第一人。
什么是“我堂堂大明”的社会生态?
这就是“我堂堂大明”的社会生态!
所以说,杀没杀人,杀多少人,都不是关键。
主要是看杀人的是谁。
南京锦衣卫的一个千户被激怒了,要和北镇抚司开片,试问天下,除了大庆法王当面,还有谁能插手?
等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别说这些东西了,就算裴元从那些牛车上翻出一架佛朗机炮,他都不会觉得惊奇。
所以。
裴元指着最后面双牛拉的那个大车,“所以,那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押车过来的总旗叫做季信,他左右一看,见巷中无人,就拉开在罩在上面的篷布,露出了下面的佛朗机炮。
他小声提醒道,“大人,只有八个子铳,千户让伱不用省,下一批很快就能从江西运过来。”
裴元愣愣的看了看那个三百斤多的大家伙,然后回过神来,“江西?”
“对,那边的乱民攻陷了瑞州府,现在是都御史陈金在那边坐镇。我们从军中取了子铳,用船装了,顺流而下,很快就能送来。这次的事情韩千户很愤怒,让大人看着办就行。”
裴元无语。
韩千户的愤怒,恐怕有很大一部分,是和裴元一样,后知后觉的发现被朝廷当做了弃子。
如果不是她歪打正着的正在以裴元充当影子千户,这次带队的很可能就是她了。
可是这女人的报复心也太强了吧。
这可是南直隶境内啊!
你就给我把意大利炮,不是,佛朗机炮拉过来了?
裴元想了想,吩咐澹台芳土道,“澹台百户领人把这些东西收好,然后看看怎么分配。”
又看了看司空碎,招了招手,“司空百户和我过来下。”
司空碎应了一声,跟着裴元到了巷尾的一个角落。
“大人,可是有什么机密事,要安排卑职去做吗?”
裴元含含糊糊的嗯了声,很是委婉的提示道,“昨天兄弟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司空碎目光游移,也不接腔。
裴元语重心长的说道,“司空百户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你帮我劝劝兄弟们,不该说的话,还是要多想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