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冤枉陆完的人,才知道陆完有多无辜。
他擦了擦汗,回道,“卑职知道该怎么做了。”裴元见那边围着火热闹的指挥使们开始频频向这边张望,便对王敞道,“先到这儿吧,明天咱们就分道扬镳了,我先去见见谷公公。若是计划有什么变动,我会让陈头铁或者程雷响通知伱。”
王敞这些日子和裴元交流的不少,对未来的计划也大致有数,“好。淮安府隶属南直,十余万贼军过境,又有二十余万朝廷的兵马驻扎在这里,我这个南京兵部尚书还是有资格过问的。一时半会儿,我也不会离开徐州。”
两人便回了营火那边。
离得最近的杭州前卫指挥使徐丰,热情的递过来一小碟羊肉,“刚片下来的烤羊肉,还没凉。”
裴元忙不迭的接过道谢。
徐丰开玩笑似得的低声询问道,“裴千户是锦衣卫的人,和南大司马巴结不着啊,去了那么久,莫非又有什么好处?”
裴元随口道,“厂卫一体嘛。”
裴元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拿起手边的凉酒,浅浅喝了一口。
徐丰赶紧从身前的柴灰中,拿起一个酒壶递给裴元道,“有温好的,你喝这壶。”
裴元道了谢,斟了酒后,也有样学样,从前面的火堆中,用木柴巴拉出一些还热的柴灰,将酒壶温在里面。
徐丰见裴元抬杯,也拿起一杯酒和他碰了碰,故意装作交心的说道,“刚才开席的时候,我听裴兄弟说要去见谷大用,莫非裴兄弟不知道谷大用失势了吗?”
裴元听了,打量了徐丰一眼。
只是他也判断不出这徐丰是真的嘴碎健谈,还是别有目的。
他想了想,依旧是那句含糊的话。
“厂卫一体嘛,有些事情,你们这些外臣好说,但是我们锦衣卫哪有选择的自由。”
徐丰故作疑惑道,“那裴千户也该去拜见陆公公啊,陆公公如今总督军务,正是得势的时候,要是真让他把霸州叛军平了,那谷大用、谷公公,恐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裴元似乎有些被问的急了,不答反问道,“左都御史陆完也在徐州,徐指挥使为何还和南大司马纠缠不清。”
裴元这个反问其实很无力,作为南直的卫所,当然优先向南京兵部负责。
裴元说完之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击的无力,自嘲式的咕哝了一句,“也对。陆完嘛,南大司马也得靠他当主心骨呢。”
徐丰听了心中暗喜,他思索着裴元话里的意思。
等到回过神来,话头已经断了,裴元正自斟自饮着,并没有再搭话的意思。
徐丰也没有做的太明显,又和旁人拼起了酒。
第二日一早,裴元便带着自己的小队伍,离开了这支以南直卫所兵为主的队伍。
路过驿站的时候,裴元也没停留,紧赶慢赶的进了徐州城中。
徐州城曾经被霸州军短暂攻陷过,城中一派死气沉沉的迹象。
霸州军在徐州并未乱杀人,但是和裴元之前的判断一样,很多哪怕看着体面的人,也是在挣扎求活,根本就经受不住任何的冲击。
只要从他们的生活中拿走一点点的财富,就足以让他们趋于平衡的经济结构崩塌。
何况,徐州这一遭是被最狼狈最需要补给的霸州军攻破。
裴元对此没有太多的看法。
看能解决什么问题?
裴元带着手下,很快找了个勉强还在经营的客舍。
见尚算干净,也就没计较太多。
他们这一行人不少,直接包下了两个院子。
程雷响和陈头铁已经经验很丰富了,忙碌着安排着众人住下。
这也算是这些时日以来,第一次进城修整,众人都有些兴奋。
裴元犹豫了下要不要带孙克定同去,最终还是决定先等等。
若是谷大用看到孙克定就发飙,那自己就算临时改主意说是把他押来送礼的,也无法和暴怒的谷大用正常交流。
他索性决定先去见见谷大用,看看风向。
至于孙克定,这些日子倒是老实的很。
他被裴元完全拿捏了把柄,再也没有了进士出身、前任县令的精气神。
简单休息过一晚后,第二天一早,裴元就把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又穿上了利索的官服,带了陈头铁和两个亲卫,前去拜会谷大用。
不知道是忌惮宫中其他那几只虎的原因,还是怕皇帝仍旧念着旧情。
陆訚对赖着不走的谷大用还算客气。
至少没想什么阴招,将他斩草除根。
谷大用现在临时借住在徐州城中的城隍庙里,虽然落魄,却也有十来个僮仆伺候着。
听说裴元在外求见后,无精打采的谷大用立刻想起了此人,向过来回禀的太监询问道,“是那个欠了我两万九千五百两银子的那个裴元吗?”
那守门的太监愣了愣,心道人家也没说啊。
谷大用这几天早就烦闷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听说有人来求见,还是欠了自己将近三万两的那小子,谷大用立刻精神了不少,“快去把人带来!”
守门太监连忙把裴元迎了进去。
裴元暗叹一声,这些有名的大太监中,自己也就在能在谷大用心中有点地位了。
主要原因还是自己欠了他一大笔银子。
裴元倒是想过,要不要趁着谷大用虎落平阳,找机会设计一些意外,做掉这个最大的债主。
但是裴元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最核心的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啊?
我为什么要把自己三万两银子才打通的顶层关系,草率的终结掉?而且,还特么的不是真金白银,用的是欠条……
如果把整件事从根子上捋一捋,相当于裴元一分钱没,从谷大用那里用一张欠条白嫖到了一个实职补缺。
根本就不亏。
或许有人说了,这欠条终究是要还的,不也相当于还要三万两银子吗?
这里,就体现出了裴元这个操作的核心思路了。
如果你真的给了谷大用三万两,他可能会记你一阵子。如果你欠了谷大用三万两,他可能会记你一辈子。
三万两银子虽然多,但假如没打算都还呢?
假如能用每年还个几百上千两银子,换取谷大用这种副国级的保护伞。
那裴元只能说,这可太他妈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