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脸色一沉。裴元刚才的无心之失,让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在他离京前不久,他们可是和杨一清刚刚联手干掉了刘瑾啊。
八个能变成七个,以后未必不能变成六个。
就在谷大用的心思开始烦乱的时候,就听裴元小心的暗示道,“那些背后的刀,未必是对着公公的身后啊。”
谷大用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裴千户平静的说道,“谁知道这背后的刀,是谷公公背后的,还是陆公公背后的。”
“陆訚?”谷大用有些糊涂了,“有人要搞陆訚?”
裴元说道,“刚才公公自己也说,您和天子是有情分的。那么假如您意外的死在了陆訚的军中,您觉得当今天子怎么看。”
我靠。
谷大用对这个假设一点也不淡定了。
他要是死在这里,天子必定会恶了陆訚。
哪怕不会擅动陆訚的职务,那么等以后,也断然没有陆訚的出头之日。
想要对付陆訚的人,只要干掉了谷大用,那就能轻松的达成目的。
裴元继续说道,“正是因为卑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卑职想到了谷公公的处境,立刻心急如焚的来见公公,就是怕公公一步走错,悔之不及啊。”
“公公请仔细想想,您没有对头吗?那陆訚没有对头吗?”
“又或者,公公这次回去,是不是需要其他人给公公腾出个位置?还是陆訚的上位,挡住了另一些人的路?”
谷大用越想心思越乱。
这些……,都有可能啊!
裴元观察着谷大用的神色,继续输出着压力,“公公看明白了吗?无论是想对付您的,还是想对付陆訚的,哪怕仅仅想要保住自己位置的,都有可能会对您动手。”
“而且就算对您动手,风险也不是很大,因为最后倒霉背锅的一定会是陆訚。说不定,会打这个主意的人,还不少。”
“难道公公还没意识到吗,您的性命,现在已经成为了许多人达成意图的捷径。”
谷大用明显有些慌了,他死死盯着裴元,有些色厉内荏的尖声喝道,“岂有此理!伱敢虚言诓骗我!”
他的目光凌厉,浓眉紧缩,随军一年多养出的那点煞气,毫不保留的释放着。
谷大用那架势,好像逼迫着裴元把话收回去,他就能安全了一样。
裴元却丝毫没有惧色。
谷大用现在表面上越凶恶,就说明刚才的话,对他触动越大。
裴元长叹一声,对谷大用说道。
“我们且不说那些。”
“这徐州城之前被霸州军打下来过,还曾经短暂进行过占领。现在城中到处是残砖断瓦,多的是流离百姓。在这些流离百姓中,谁也说不清,有没有霸州贼寇藏匿在其中。”
“公公如今没了兵权,又失了职务,只能暂且住在这城隍庙中。随从不过二三个,守卒不过五六人。”
“一旦有人对公公心怀恶意,想要拿下公公的人头,岂不是轻而易举?”
谷大用被说的一惊,“你说霸州贼?”
谷大用打了霸州贼一年多,双方可以说的上仇深似海。一旦要是被藏匿在城中的霸州贼,知道他谷大用的下落,说不定真会有人为了江湖名头,跑来铤而走险。
裴元道,“来行刺公公的未必是霸州贼,但若是有机会,霸州贼也不会放过。”
谷大用刚才那硬撑起的气势有些顶不住了。
无论是他还是陆訚,本身就可能会被人算计。
这些阴谋诡计什么的,谷大用还存了几分侥幸心理。
暗自以为未必就会那么倒霉,被人惦记上。
但是裴元刚才所说的那些,可就不同了。
他和霸州贼是实打实的敌对。
谷大用平叛这一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霸州贼的头目,死在官军手里。
这些霸州贼的头目很多都是江湖人物,热血一上来,哪管什么利害?而且他们本就已经是反贼了,还会在意天子高兴不高兴吗?
谷大用想着想着都有些后怕了。
也就是他觉得有些丢脸,这些日子没有在徐州城内抛头露面,不然的话,说不定这会儿早就被人盯上了。
接着谷大用又想到了那个“未必是霸州贼”。
心头也沉甸甸的。
若是有人以霸州贼的名义行刺,然后顺便栽赃陆訚,自己又该怎么应对呢?
陆訚现在手握朝廷的平叛大军,必然已经成为了宫中那六虎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拿自己换掉陆訚,那张永他们几个会怎么选?
陆訚的上位,挤占了弘治朝太监们本就不多的机会,陆訚背后的那些人也有捅刀子的可能。
而且,会不会有局外的人,单纯想要看双方斗得你死我活,把自己当那个牺牲品呢?
谷大用的心一时乱了。
就在刚才,他还在有恃无恐的等着天子回复的旨意,就连之前传旨的锦衣卫,也不敢强硬的要求他立刻回京。
谁想到就这么会儿工夫,他已经到了一步走错,悔之不及的地步。
裴元见谷大用两眼无神的看着地面,脸上的肉松弛下来,一脸老态尽显。
他小声的呼唤道,“公公、公公?”
谷大用愣了愣,抬起头来,看着裴元。
接着他下意识的呢喃道,“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吧……”
裴元不动声色的瞧着谷大用,柔声问道,“那公公愿意把这种可能,留在卑职的假设之中,还是愿意亲自试试呢?”
这……
谷大用明白裴元的意思了。
裴元这是在询问,谷大用到底是愿意相信裴元,从而回避他假设的那些风险。还是不愿意相信裴元,自己亲身来试验。
谷大用又不傻,他的小命就一条,哪会愿意冒险。
就算所有的假设都不存在,现在徐州城的混乱,总不会是假的吧。
谷大用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上前挽住了裴元的手。话说出口,已经略带哽咽。
“裴元啊,咱家这次,可就靠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