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回马亲迎,这踏马是什么待遇?
裴元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确实说的是实话。”
接着,裴元皮笑肉不笑道,“我也不瞒你,你说的都是真的。王敞的罪名是真的,本千户的罪名嘛,自然也不假。”“什么?”裴元的如此坦诚,让徐丰大吃一惊。
他的眼睛滴溜溜乱闪,忽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这厮提着刀堵在门口,还亲口承认了那些罪名。
这……
这不是来灭口的吧?
徐丰额头的汗水不停的往外冒,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千户莫开玩笑,兴许是本官弄错了。”
裴元悠悠说道,“事实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没什么好说的。”
徐丰的手紧紧的攥着刀,手心已经开始潮湿了。
他正想着该怎么圆过此话。
就听裴元又慢慢问道,“当时你举报我的时候,我在哪里?”
帐篷内的徐丰没敢吭声。
裴元的脸色微沉,喝道,“说!”
徐丰只得道,“裴千户当时也在堂上。”
裴元又问道,“那提督军务太监陆公公呢?”
徐丰道,“陆公公……,当时自然在的。”
裴元给徐丰了一点缓和的时间,才继续问道,“那陆公公听了你的说辞,是怎么判的?”
徐丰听到这里,也被裴元带动着回忆起来当时的事情。
颇为难堪的说道,“陆公公说我攀咬他人,败坏国事,还、还想杀了本官。”
就听裴元又问道,“当时陆公公想杀你,又是谁替你求的情?”
徐丰答道,“是萧千户。额……”
徐丰又想起后来的事情,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还有、还有裴千户你。”
“呵呵。”裴元笑了笑。
听到裴元意味深长的一笑,再想想刚才和裴元刚才共同梳理的当时的情状,徐丰忽然不寒而栗。
他忽然有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大胆猜想。
帐篷内外一时安静。
就听裴元又问道,“你在想什么?”
徐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不得不答,只得讷讷道,“我、我……”
裴元悠悠问道,“你是不是在想,你一个杭州前卫的指挥使,跑去提督太监面前举报我一个小小千户,结果反倒要我替你求情的事情?”
“是不是还在想,堂堂的提督军务太监,不会也和南京兵部尚书一样,是我的人吧?”
不等徐丰回答。
就听裴元又说道,“那你再想想,我为什么不让陆公公杀掉你一了百了,反倒是为你求情,给你机会去北京兵部告我呢?”
徐丰的声音颤抖道,“为、为何?”
真实原因嘛,有两个。
一个,是裴元希望徐丰把王敞投奔陆完,将陆完视为阉党领袖的事情,告诉现在的兵部尚书何鉴。由徐丰这个杭州前卫指挥使把消息传回北京,会让这个情报的可信度非常高。
另一个,是王敞率军围杀贼帅齐彦名的报功文书已经递上去了。在他们抵达北京之前,就会上呈兵部、内阁,说不定当今天子庆功宴都吃完了。
徐丰想要状告王敞与裴元和霸州贼内外勾结,根本就是在侮辱朝廷的智商。
裴元自然不会给徐丰说这些,只是淡淡道,“不让你再告一次,你怎么会死心。”
徐丰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在帐内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说北京兵部……”
裴元哈哈笑了一声,打断了徐丰的话。
帐篷里,立刻变得死一般的安静。
徐丰没动静了,外面的丁鸿,心中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他是徐州卫的人,裴元许给他的徐州左卫和徐州卫,同属南直隶的管辖范围,升迁任免都归南京兵部管理。
再加上之前的所见所闻,基本上可以把一些事情,串在一起了。
谷大用这个前提督军务、戴罪之臣负责拉人下马,然后由现任的提督军务陆訚替自己伪造军功,最后由南京兵部核准,完成升迁任免。
之后,受到胁迫的各总兵、指挥使,再负责替谷大用上书,把他从里面捞出来。
这基本上就形成了一个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闭环。
而根据徐丰那句没说完的话推断,北京兵部说不定也和这边,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难怪这裴元区区一个正五品千户,居然敢开口许自己一个指挥使!
原来三边两京的千军万马,都在裴千户肩上担着呢。
没想到我小小丁鸿,竟然攀上了这样的从龙富贵。
丁鸿持刀威风凛凛的站在裴元身后,彷佛一条拴了绳的狗。
或许是外面的沉默,让帐篷里的徐丰有些受不了了,他终于问道,“你、你想怎样?”
裴元平静道,“不想怎样。”
裴元现在身边虽说团结了一点力量,却也要提防徐丰会鱼死网破。
便对着帐篷说道,“等你去完了北京兵部,彻底死了心,我会去牢里把你捞出来。我见你是个心细的人,以后就为我做事吧。”
丁鸿听见帐篷里没出声,也有些生气。
我堂堂徐州左卫指挥使尚且唯千户马首是瞻,你寸功未立,还有历史错误,这时候了竟然还敢拿架子。
只是不等丁鸿趁机表忠,就听裴元说道,“也罢,到时候再说吧。只是千万要记得我的话,就算被兵部拿了拷打,也不要有轻生的念头。”
裴元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嗯,不该说的最好不要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裴元说完,直接把霸州刀还入鞘中。
示意丁鸿和自己一起离开。
丁鸿也收了刀,屁颠屁颠的跟上。
丁鸿路过那些茫然无措的守兵时,还狐假虎威的警告了一句,“不该说的不要说。”
裴元正走着,回头看了丁鸿一眼,眉头微皱。
丁鸿见状,赶紧屁颠屁颠的过来,“千户,怎么了?”
裴元看着丁鸿,平静道,“跪下。”
丁鸿赶紧跪到裴元跟前,略带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裴元又道,“伸手。”
丁鸿茫然的摊开,伸出来两只大手。
裴元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收回,又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道,“我好像做了些多余的事情。”
丁鸿紧张的追问道,“和卑职有关吗?”
“嗯……”
裴元坦诚的说道,“我虽然要用你,也许了你官职,但人心隔肚皮,有些事情也不得不防。所以我带你去见徐丰,就是想让你明白,举报是没用的,不要有别的心思。”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有些多余。”
丁鸿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涨的通红,虎目含泪的悲愤道,“千户,你竟然怀疑我的忠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