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解释道,“卑职何德何能,敢做这样的事情?”“再说,卑职回京这几天尚未开始公务,一直忙于修缮家宅,连区区几家寺庙的事情还没弄明白,哪敢窥伺车驾?”
裴元生怕朱厚照真的起疑,调查自己这几天的行踪,赶紧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摸鱼的庸碌之辈。
谁料朱厚照依旧表现出了跳跃性极强的思维,话头一转,又说道,“这么说,我安排的事情,你也没开始做了?”
裴元浑身的肌肉一紧,再次应激了。
想要解释,又怕和之前那话自相矛盾,只得解释道,“卑职之所以不理公事,就是避免那日的事情落入有心人眼中,所以才想等消停一阵,再去查访,以免打草惊蛇。”
朱厚照听得很认真,等裴元说完,立刻追问道,“那裴千户以为,谁是蛇呢?”
卧槽!
这家伙真的是有点难搞啊!
朱厚照想借助为英宗翻案获得军权的事情,绝对是他心中的大秘密。
之前让裴元去查,也无非是借口说对当年的事情好奇。
现在,裴元的嘴刚秃噜出一句打草惊蛇,朱厚照立刻就锁定了。
裴元原地被硬控了几秒,眼睛眨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蠢的话。
揣测圣意,可不是什么好词儿啊。
一旦他后面的回答,继续被解压,万一出现什么思路不周的其他破绽,那该怎么搞?
然而朱厚照哪给裴元周密思考的机会,直接逼问道,“你迟迟不答,莫非是想撒谎?”
卧槽!
问题裂变了!
现在裴元不但要圆之前的谎,还要解释为何迟迟不答。
这尼玛啊!
裴元一时也组织不出合适的答案,却也不敢再拖延下去了。
朱厚照已经怀疑他在想着撒谎了,他还不吭声,那直接就是取死之道。
裴元果断决定向别人头上打照明弹!
“卑职刚才略有些顾虑,所以不敢说。”
朱厚照听了笑道,“你在答朕的话,却在顾虑别人。莫非在你心中,那人的想法,比朕的想法,还要重要?”
尼玛啊!
老子的话又特么被解压缩了。
朱厚照观察着裴元,这才放弃敲打,认真的对他说道,“你不够忠诚,本该是死罪,现在我再赦免你一次死罪。”
“告诉我你的顾虑是什么?刚才是不是想撒谎?你打算怎么骗朕?谁是蛇?然后,还有你为何这么巧遇到我?”
裴元直接要麻了。
他语气微颤的说道,“要不,陛下再多赦免我几次死罪吧?”
朱厚照很大气,伸出一个巴掌,“可以,我再赦免你五次死罪。”
裴元听到这个,简直要窒息了。
什么他妈的叫伴君如伴虎,老子这一会儿功夫,都要原地重生好几次了。
刚刚已经死过一次,并且预定了五次重生的裴元,果断豁出去了,决定把刚才没打出去的照明弹打完。
“卑职之前的顾虑,乃是提督司礼监掌印张永!”
裴元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坐在隔壁桌子的孙博乃是个练家子,当即就脸色一厉,转而刻意避嫌似的,扭头看向铺子外面。
“怎么这么说?”裴元的这个答案让朱厚照有些意外。
这和他之前的猜测大相径庭。
裴元这会儿只求自保,哪还顾得上别人,当即说道,“因为当年王振就是做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之后,开始训练军队,拉拢官校,然后和英宗皇帝一起去迎击北虏的。”
“卑职听说当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也是卓有军功之人。”
裴元说第二句的时候,故意放慢了速度。
朱厚照果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前往智化寺的事情给朝廷内外形成了一个什么错误信号。
裴元恰到好处的补上剩下的话,印证朱厚照的猜测。
“卑职担心天子询问当年王振的事情,是想以史为鉴,看看该如何应对司礼监掌印张永,所以卑职才谨慎从事。”
说到这里,裴元果断继续打照明弹。
“实不相瞒,陛下身旁的这位锦衣卫百户官,叫做孙博。他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张容的心腹,而张容,又是司礼监掌印张永的弟弟。”
“所以卑职为了完成陛下的诏命,不能不谨慎,不能不多想。”
朱厚照听了,看了看孙博一眼,轻轻点头道,“原来如此。”
孙博刚才背着身,装没听见,这会儿既不敢回头辩解,也不敢有多余的反应。
心中则恨不得把裴元乱刀砍死。
好在裴元刚才说的话,还算有些分寸,没提孙博给裴元银子,打听天子动向的事情,不然孙博这会儿也坐不住了。
饶是如此,孙博也有些心神不宁,本就松垮的便装,开始紧绷起来。
朱厚照的目光在孙博身上一扫而过。
又问道,“以你的身份地位,是怎么知道孙博是张容的心腹?”
裴元如实答道,“卑职原本是在北京锦衣卫的,后来被借调去了东厂。其间,曾和在锦衣卫掌事的张容见过几面,那时候这个孙博就在张容身边做事。”
朱厚照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朕的出行,本来就是张容安排的,让心腹跟着也是常理。”
朱厚照随即看着孙博道,“孙百户,张容现在何处?”
孙博连忙回头,紧张低声道,“回禀陛下,他正带兵在外接应,以免出什么岔子。”
朱厚照道,“那你去把张容叫来,我有事情问他。”
孙博赶紧起身离去,去寻张容。
这下裴元再次卧槽了。
老子刚给张容身上打了照明弹,朱厚照就把他叫来当场对质,这特么也太坑了吧。
朱厚照目送孙博离开,这才回头看向裴元。
“我把他支开了,你有没有什么话,是想在张容过来和你对质之前告诉我的。”
朱厚照的脸上挂着笑容。
裴元脑海中却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一句话,是个高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