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赋闻言诧异的询问道,“如果这样的话,依旧会形成‘杨廷和-费宏’内阁,对局面恐怕没什么改观吧。”
裴元闻言,扼腕叹息道,“当时我就是你这么对他说的。谁料那霍韬竟然大言不惭,说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简直岂有此理。”
田赋闻言,轻轻捻须,“霍生此言……”他说的很慢,一双眼睛还在不停的观察裴元。
裴元见田赋光前摇不放技能,心中有些纳闷,旋即心念电闪,说道,“短视了。”
田赋那缓缓捻须的手,这才倍速起来,“千户说的不错。霍韬确实短视了,他的这个法子,固然可以把梁储逼得没有翻身的余地,但朝廷的麻烦就在那里,霍韬固然可以躲掉,那些躲不掉的呢?”
“一旦天子或者内阁迁怒,霍韬难道要告诉他们,他已经躲掉了?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如果不给别人留退路,他自己真能退得开吗?”
裴元看着田赋,这次陷入沉默的已经变成他自己了。
他已经想明白,田赋为何刚才在那儿,光前摇不放技能了。
原来他是在等裴元更明确的进一步表态。
田赋若只是溜须逢迎,那裴元也不会看轻他,毕竟谁都有不得已放下身段的时候。
但是田赋那一边前摇,一边等裴元表态的事情,却让裴元猛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也就是说,无论裴元做出什么样的表态,田赋都能立刻给出应对!
这也就意味着在裴元向他讲述完那些事情的同时,田赋已经清晰地看透了其中的曲折,并且在心中有了无比充足的应对。
所以,他才掌控力十足的任由裴元表态。
来吧,我接着。
这个被自己高看一眼的家伙……,果然比自己高看的还要高啊。
裴元稍微坐正了身姿,向田赋询问道,“那田兄何以教我?”
田赋听了忙道,“不敢不敢。”
似是怕裴元误会自己不肯帮忙,连忙又道,“只是些许浅见。”
裴元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田赋下意识的又捻着胡须说道,“其实此事也不难,只要换一个人入阁就是了。”
裴元想起霍韬说的话,提醒道,“可是杨一清无论是威望还是能力,都是入阁的最佳人选,不让他入阁,却让别人入阁,如何能够服众?”
田赋笑道,“可是杨一清入阁不能解决问题,不是吗?所以,我们要先找出个能够解决问题的入阁人选,然后再考虑干掉杨一清的事情。”
裴元的汗下来了,连忙劝道,“不至于,不至于。杨一清的事情再议。”
杨一清的风评还是不错的。
关键是别看现在张永要倒霉了,但是等过上两年,他还会重新崛起。
要是现在扳倒杨一清,以后等张永翻身,杨一清必然会像个“退婚少年”一样,以强势姿态跑回来打脸他裴千户。
不至于,不至于啊!
田赋见裴元否决,微顿了下,向裴元问道,“田某刚才说什么来着?”
裴元莫名其妙,于是答道,“田兄说,‘要先找出个能够解决问题的入阁人选,然后再考虑干掉杨一清的事情。’”
田赋又沉默下来,最终按捺不住求稳的心态,悄悄地启用了信口雌黄的纵横家的手段。
他的目光注视着裴元,“田某刚才说的是,‘要先找出个能够解决问题的入阁人选,然后再设法把他送入内阁。’”
裴元闻言一拍脑袋,笑道,“原来如此,我说的怎么说的有些别扭,原来是我记错了。”
接着裴元向田赋询问道,“那不知道田兄觉得什么样的人物,算是能够解决问题的人物?”
田赋闻言笑道,“这就要看裴千户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了。裴千户要解决的问题是朝廷的问题呢?还是要解决梁储的问题?”
裴元已经知道田赋这货完全在顺着自己说话,他不敢乱说,怕误导了这家伙。
便老老实实说道,“我只是想解决梁储给朝廷和天子带来的困局,至于内阁如何才能让天子和杨廷和都满意,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田赋听了立刻笑道,“这不就很简单,很明确了吗?”
见裴元不解,田赋解释道,“既然内阁的局面离不了梁储,我们只需要找一个类似梁储的人物补上不就行了吗?”
裴元听得一愣,好半晌才有一语惊醒梦中人之感。
确实如此啊,只要有一个梁储代品,那就完全可以把这个死局盘活了。
裴元询问道,“可有这样的人吗?”
田赋笑道,“礼部尚书靳贵不就挺合适的,他是翰林学士加礼部尚书,身为执掌翰林院的人,他本就有入内阁专典诰敕的权力,只要给他加上一个大学士,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补入内阁。”
“靳贵当年乡试第一,会试第二,殿试第三,进入翰林院后,又做了多年的翰林学士,资历方面无可指摘。”
裴元纳闷的问道,“既然有这个人物,霍韬为何没有向我提起。”
田赋自信的答道,“也不难猜,原因不过有二。一来,杨一清确实威望无两,是最合适的人物。二来,这个靳贵身上有个污点,很容易被朝野诟病。”
裴元心道这帮键政侠知道的还怪多,他笑道,“田兄消息还挺灵通,只不知道是什么污点?”
田赋苦笑道,“这个污点,就算别人不清楚,如同我和霍韬之流岂能不知。”
说完他解释道,“去年刚刚结束的那一科,就是靳贵的主考官,结果传出消息他的僮仆舞弊,泄露了试题,事后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都要求靳贵辞职待参,田某就是正德六年那一科的举子,岂能不知道这事儿。”
裴元心道,还果然是个大事儿。
科举关系到无数人的前途命运,绝对是封建时代的高压线,事情若是藏得住也就罢了,若是暴露出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裴元道,“原来如此。有这个污点在,恐怕朝廷不会让他入阁的吧。”
田赋听了笑道,“田某之所以认为他有希望,那是因为在特定的时候,他的污点就不是污点了。”
“就算天下人都用这个借口攻讦靳贵,杨廷和也不会反对。”
裴元听了奇道,“为何如此?”
田赋捻须笑道,“因为杨廷和的儿子杨慎,是去年那一科的状元啊,杨廷和又岂能容忍那一科有污点?”
“所以哪怕众口铄金,杨廷和也不会用这个借口狙击靳贵入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