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赋闻言,脸上满是苦涩。
他当初怎么那么想不开,招惹了这个家伙。
裴元刚刚回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当即也不多留。他起身要走,目视岑猛。
岑猛想起裴元今天入城后哪里不去,先来这里,当即福至心灵,赶紧询问道,“千户,咱们带的东西,要不要给田举人留下。”
裴元满意的看了岑猛一眼,手掌一拍额头,脸上却露出恍然之色,“对了,险些忘记了,我还给田兄预备了礼物。”
裴元笑得很爽朗。
他身材高大,长得不赖,又是十九岁正好的年龄,笑起来阳光又帅气。
就连田赋也觉得这鲁莽武夫是个有魅力的人。
裴元一伸手,从岑猛手中接过那麻袋,轻轻的放在田赋桌上。
田赋心中疑惑,“这是?”
裴元之前来了几次,虽然两人交谈甚欢,但也无非带点酒菜,这还是这个锦衣卫千户第一次带着礼物上门。
裴元笑着一伸手,示意田赋自己看。
田赋疑惑的将那麻袋口解开,立刻有一股异味传出。
他是一介文人,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开始还没多想。
闻着那明显不对劲的味道,看着麻袋中沾了血液的石灰粉,再看看里面布袋那圆滚滚的形状。
田赋忽然就明白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一颗人头!
田赋的手颤抖了起来,有些惊愕的看着裴元,语无伦次的问道,“千、千户这是什么意思?”
裴元脸上的笑容不变。
尽管裴元的神色一点也没有变化,只是这会儿,田赋却蓦然的觉得,刚才那阳光爽朗的笑容,彷佛藏满了残忍与戏谑。
裴元伸着的手探了探,示意田赋继续打开。
田赋尽管心中惶恐,但是这会儿也骑虎难下了。
他只能颤抖着手,继续去解里面的布袋。
等到布袋解开,立刻露出一个沾满了鲜血的狰狞人头。
——梁次摅!
田赋吓了一跳,慌得几乎是把那人头直接丢在了地上。
田赋心中发寒,满是恐惧,“这、这是梁次摅?”
裴元没有回答,他看着田赋,脸上的笑容以极慢的速度,慢慢平复。
田赋见过梁次摅很多遍,自然不至于连梁次摅都不认得,只是他不敢置信而已。
等这会儿心思清明些许,立刻恐慌的问道,“千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元平静的看着田赋,缓缓开口,努力的展示他的真诚。
“裴某甚爱田兄之才,田兄想杀梁次摅,只要给裴某说一声就行,裴某自然会为田兄取来他的脑袋。”
裴元顿了顿,又说道,“我听杨舫说田兄是纵横家。”
“裴某也听说过点纵横家的手段,无非是摇唇鼓舌,迷惑诓骗,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田兄搞错了一点,想要劝说我,本就无须那么多的手段。”
“你的才能本领,本就值得我心甘情愿为你这么做。”
“裴某愿意用最大的诚意,换取你我相得,还请田兄以后不要再做那么见外的事情了。”
裴元说完,看了眼桌上的人头,再次向田赋笑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
岑猛和陈心坚立刻跟上。
两人如同在草原游弋的狼,跟在裴元这头狼之后,慢慢的出了院子。
田赋看看桌上的人头,再看看离去的裴元。
目眩良久。
田赋忽然没缘由想起一个故事来,当年的燕太子丹养死士时,曾经因为荆轲称赞侍女的手美,就将那侍女的手砍下来相送。
所以荆轲在面对要入秦刺杀秦王嬴政的局面时,根本无从拒绝。
甚至整个天下人,都认为荆轲是该舍身相报的。
田赋看着摆在桌上的人头,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下,过了一会儿,忽然痛哭出来,“吾即族灭矣!”
裴元出了田赋家的那处巷子,对岑猛问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人多热闹的地方?我也好去露露面。”
岑猛想了想,试探着说道,“最多也就是几处妓馆了。”
“那不行。”裴元甚是洁身自爱。
接着又道,“我和梁次摅有仇,这次梁次摅横死,我本就容易招惹人怀疑。若是刻意做出格的事情,岂不是不打自招?”
裴元向岑猛问道,“现在城里的兵士还有多少?”
岑猛想了想答道,“这次出去的只是原先普贤院的那些人,还有一百五六留下。这次动手,也没给澹台芳土和司空碎那边通知,现在能动用的人倒是不少。”
裴元想了一圈,说道,“那我去见见萧韺吧,若是他把我骂出来,倒也正好。”
萧韺帮裴元通风报信的事情,天子早已经知晓,萧敬也出面,逼着萧韺闭门称病。
关键是当时天子跑去诱供的时候,萧韺在陈头铁的强烈建议下,背了所有的锅。
这让萧韺心态属实炸裂。
所以,裴元这会儿跑去找萧韺和解,属于合情合理。
就算闹出什么风波,也说的通。
何况裴元还巴不得萧韺闹出点动静来。
于是裴元便带了岑猛和陈心坚,去找萧韺。
到了萧韺的府门前,裴元让人去通报左都督,就说是故友裴某求见。
没多会儿工夫,就有管事横眉怒目的出来,没好气的说道,“左都督不见客,各位请回吧!”
裴元知道这管事八成是挨了骂,他也故意怒道,“哼,妄我裴元把你当成兄弟,想不到你竟这般没有担当!”
嚷嚷了两句,就拂袖而去。
等从萧家的巷子出来,三人站在街边,踌躇着接下来再去哪里签到一下,刷一刷存在感。
就见有人急匆匆的追上来,“裴千户且慢,我家左都督又有请。”
“嗯?”裴元讶异,这萧韺该不会是觉得被自己骂了有些吃亏,想要骂回来吧。
见识过自己本事的萧韺,不该那么幼稚啊。
裴元想了想,当即笑道,“好,既然左都督有请,那裴某这就去见见左都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