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对上慌乱的眼神,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留志淑咬牙道,“咱们不能走,得想办法把这个礼物拿收回来!”
霍韬脑子很快,他说道,“我有一件玉石玩件,价值不菲。等会儿再有客人送礼,我就跟着那取礼物的管事去存放礼物的地方,说是之前礼薄了,用那块玉把我的字换回来。”留志淑听了也大受启发。
他说道,“我新得一枚印章,乃是宋时易安居士的,这是风雅之物,正好可以替换出我的卷轴。”
两人鬼鬼祟祟的说着,一会儿瞅瞅和两个老太监热情寒暄的裴元,一会儿瞅瞅院门,希望下一个客人能赶紧过来。
留志淑还默默碎念着,生怕裴元把谷大用和丘聚引来和他相见。
这会儿天色临近黄昏,下一个客人很快就到来了。
留志淑一看,嚯,是他。
来人竟然是教坊司奉銮臧贤。
臧大美男可是朝中官员们口中的传奇人物,哪一个官员没私下议论过?
毕竟这可是当朝天子的男宠啊。
留志淑几次和同僚遇到过臧贤,彼此都会心对视,道路以目。
没想到这个人也会来参加裴元的纳妾宴。
裴元这交际圈,邪,真邪啊!
阉党佞臣,简直齐活了。
裴元连忙舍了谷大用和丘聚,上去迎接臧贤。
裴元这次摆席最希望见的就有臧贤,他还指望着能从臧贤这个政治掮客这里找找门路,去结识户部侍郎王琼呢。
臧贤的目光快速的在庭中扫了一眼,见到谷大用和丘聚都在,略微有些吃惊。
目光在留志淑上打量片刻,也笑着微微颔首。
随后便对裴元笑呵呵的说道,“这些天好生为裴贤弟寻了件礼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着,就让跟在后面进来的两个女子见礼。
这两个女子长得颇为秀丽,不知是否刻意而为,都未施脂粉,穿的颇为素雅。
两人开口见礼,裴元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这是当年裴元还是穷逼的时候,时常听过的声音。
那时候裴元没钱听曲,无事时就在院中白嫖,听教坊司里的姑娘练习。
上次在见臧贤时,裴元只是随口拿这话套近乎,没想到臧贤就真的找到了一年多前,曾在正对着裴元那小院的房中练曲的姑娘。
真不愧是京中最有名的政治掮客。
裴元对臧贤的期待值又提高了几分,当即大喜的将臧贤迎到一旁说话。
臧贤先和谷大用、丘聚打了招呼,谷大用见裴元明显是有事找臧贤,他也对臧贤政治掮客的名头有所耳闻,便笑着摆手道,“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先紧着千户的正事要紧。”
裴元连忙让陈头铁招呼着来的几位客人入堂中饮茶,谷大用却随意的说道,“不急,闷坐在那有什么意思,咱家还缺这口茶水喝吗?”
丘聚也没多事。
臧贤越发讶异。
谷大用和丘聚这两个家伙,似乎很给裴千户面子啊。
等到了一旁,裴元才低声说道,“小弟有件事情,想请奉銮帮忙。”
臧贤听了不动声色,笑着问道,“帮忙不难,只要臧某能做得到的,贤弟尽管开口。”
裴元大喜,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臧贤半笑不笑的问道,“忙我可以帮,那贤弟打算怎么还呢?是亲兄弟明算账,还是先把这人情欠着?”
裴元心道为了找人和王琼搭上话,就欠这家伙个人情,那我不至于啊。
这家伙是个帮人拉线的政治掮客,还不知道以后会让自己怎么还呢。
裴元果断说道,“按亲兄弟来吧。”
臧贤笑了,“行,那我就听听亲兄弟有什么要我做的。”
既然是生意,裴元索性就敞开了说,“我打算见见户部侍郎王琼,至少能说上几句话的那种。”
“王琼啊。”臧贤皱了皱眉,“这家伙的脾气很硬,当年连刘瑾的面子都不给。你又是个锦衣卫,倒有些难办。”
裴元和王琼相见,可不止是为了前线那点军资的事情,还为了保留大明的一点元气。
王琼在历史上曾经上了一个很有名的奏疏,叫做《内地征讨应废除首功疏》。
在这个奏疏中,王琼强烈建议在平定内地百姓的叛乱时,不要以斩首来论功行赏。
因为凭斩首定功勋的话,会让官军拥有滥杀无辜的动机,如此一来,无疑是让百姓陷入了极大的危机之中。
——“此赢秦弊政,行之边防犹可,未有内地而用首功者。今江西、四川妄杀平民千万,纵贼贻祸,皆此论而致。自今内地征讨,惟以荡乎为功,不计首级。”
如今前线的战斗很快就可能打响,二十万大军要杀多少人,才能杀出他们满意的功勋来?
别说是霸州军遗留的那些老弱辅兵了,恐怕就连湖广、江西的百姓,都有可能横遭劫难。
若是能说服王琼,让他及时向天子上书,废掉这个依靠斩首论功行赏的制度,那绝对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在原本的历史中,这是三年后王琼担任兵部尚书时提出来的,朱厚照也立刻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终止了这个血腥的制度。
裴元有较大的把握劝说王琼去做此事,因为这本就是王琼自身认同的,并且愿意去推动的。
可是提前了这三年,王琼要面临的处境,却凶险了百倍。
因为三年后并没什么大的战事,武官们对战功的需求是远景的,并不迫切。
但是现在,对霸州军的最后一击,马上就要发生了。
王琼要是这时候提出来,绝对是要遭人恨的!不知道多少前线武将会对他咬牙切齿!
但是这轻飘飘的一纸奏疏,却有可能立刻挽回数万,或者十数万人的性命,并且在未来挽救数十万,或者数百万人的性命。
一方面是拉满武官的仇恨,一方是无数百姓的生命。
裴元自己不是什么英雄,没有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裴元也不知道王琼在被自己点醒后,能不能顶着这巨大的压力去做,裴元能做的,只能是有些懦弱的把这个道德负担,抛给王琼。
裴元是一个执棋子的人,自私的盘算着进退。
而王琼,在裴元心中,毫无疑问就是像是苏杭织造太监胡公公那样的,是个扶着桌子的人。
裴元打算先设法和王琼接触一下,纵是谈的不愉快,不能为他所用,裴元也不会像杨廷和那样,把这样的人流放充军。
他想了想,对臧贤果断道,“我可以加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