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宣冷了脸，烦躁的一顿手里的茶杯:“你们按流程申报，符合条件自然给你们批。”
邵华和贺宣也打了快五年交道了，自然看出了他这会儿心情不好。
能让贺心情不好的事有很多，能让他开心的事情却只有一件——送钱。
邵华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银行卡，用一根手指压着递到贺宣面前:“贺处长，这里面是五十万，您看可否赏个脸，就把这个工程款给我们批了呢？”
贺宣这个人一向不怎么看僧面，但他特别喜欢看佛面，自然，这佛得是一尊金身佛。
批个工程款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承接政府外包工程的公司申报审批工程款的数额一般会虚高，虽然会有第三方公司事先做好方案评估，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贺宣这个财务处处长的手上。
没办法，政策本身有漏洞，也怨不得人家钻空子。
何况，工程落成之后，只要在用料损耗上稍微做点文章便会神不知鬼不觉，毕竟废料已经被销毁，查都没地查去。
这个钱贺宣没急着收，他食指轻点着桌面，蹙着眉问:“你们吞了多少？”
邵华呵呵一笑，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卡:“这张卡里还是五十万，买您贺处长一个好奇，还希望贺处长赏个脸。”
啧。
一百万，顶他好几年工资了，这么一笔巨款送到他面前，求着他要，他却还得掂量掂量自个有没有这个底气要。
贺宣琉璃般的眸子注视着邵华，不耐烦应付，反正这也是个老客户了，便直言道:“最近风声紧，五千万以下，我能帮你们兜底，超过这个数，那还是请回吧。”
邵华眸中精光一敛，转念就开始思考贺宣话里的风声紧。
听说纪检委的领导又换人了，也不知这新来的检察长是什么来路，竟然能让贺宣这么个年纪轻轻就贪污腐败样样都占的水蛭都有所收敛。
当初他费尽千辛万苦也要搭上贺宣这条线，就是因为听说了贺宣的背景够硬。
有做省长的爹，和正国级干部的爷爷。
这么多年真金白银地贿赂下来，贺宣和他们早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贺宣不倒，他们的摊子就能安然无恙，所以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捞个够本。
脑子里将这些复杂的事过了一遍，其实只不过用了一瞬间。
贺宣向来是办多少事拿多少钱，这钱他不拿就证明这事他真的办不了，邵华也不想把贺宣惹毛了，于是他道:“好，贺处长，我们回去再让市场部和财务部重新计算一下，争取尽快把新数据给您报上来。”
贺宣啜了口茶，淡淡道:“好说。”
邵华又赔笑道:“那这两张卡，依然还请贺处长笑纳？”
贺宣没搭理邵华，也没去动那两张卡，过了十几秒，才轻描淡写地从鼻腔里泄出了一个“嗯”的音。
邵华，如释重负。
——
清河省纪委新上任的检察长到任两周了，但他丝毫单独没有找贺宣茬的意思，只是按部就班地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约谈。
今天上午轮到了建设厅。
沈检察长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他约谈不去省纪委，而是自己随机选择地点。
有时候是郊区监狱，有时候是他亲卫队驻扎的兵营，有时候是高档餐厅。
只是再多的“有时候”，贺宣都从来没有想过，沈临衡会直接闯进他的办公室。
来势汹汹地不像例行问讯，反而像是来兴师问罪。
小秘书并没有因为他尽忠职守地阻拦而得到任何优待，被跟着沈临衡一块进来的一个高大男人扣住腕子压在墙上。
贺宣起身相迎，故作镇定地对满身匪气的神临衡道:“将军，您手底下人吓着小朋友了。”
他和沈临衡也已经八九年没见了，男人身上睥睨众生的领导者气势更加浑然天成，贺宣骤然和他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撞上，心脏跳空了一拍。
如今的沈临衡比起高中时期更加挺拔，面对面站着，比一八五的贺宣还要再高上大半个头，居高临下的视线压的贺宣喘不过气来，心底无法控制地升腾起一丝恐惧。
沈临衡抬了抬食指，示意副官把言湉湉拉出去，他要和……他的宣宣单独相处。
贺宣:“……”
他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无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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