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庭昭跟在何律身后，吧嗒吧嗒走了几步，何律突然回头，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才发觉自己没给人家穿鞋。
养宠物是真的很麻烦，事无巨细都要考虑到，何律觉得自己被坑大了。
“过来。”他朝姚庭昭伸手，语气颇为无奈。
姚庭昭只犹豫了几秒，便听话地靠近。相比曾多景，何律显然更让他喜欢。
然后他就被何律掐着腋窝抱了起来，像抱小孩，也像抱猫，“下次记得穿鞋。”可姚庭昭根本没鞋可以穿，东西全部都扔了。
“全都扔了...旧的。”他太饿了，被抱在怀里软趴趴的，头也晕，说话像是语言系统出了故障。
何律一听笑了，“你还挺挑剔，什么都要买新的，养你可真费钱。”
餐桌上摆好了定的饭菜，何律把姚庭昭放在椅子上让他自己吃，那黄金鲍鱼粥看着很能勾起食欲，但却是小小一盅并不多，想到姚庭昭饿了一天，便打消了要分一半的想法。
他坐在一旁看手机，曾多景发的邮件，那邮箱应该发完就注销了。邮件里就是一份姚庭昭的身份信息，简简单单的两三页，以及购买发票。
跟所有地下行拍卖的宠物一样，大家都有一个不同程度的悲惨的身世，姚庭昭出生在一个不那么幸福的贫民窟家庭，父母打工挣下的钱好不容易能换个好一点的房子了，不用再去挤合租房，他爸工伤没救回来，大笔的赔偿被奶奶家拿走了，姚庭昭妈妈就带着俩孩子，家里可以说是干干净净的。又好不容易生活能勉强过着走了，姚庭昭妈妈撑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离正常的日子不远了，于是开始酗酒，常常喝得醉倒在不知道哪条街边，后来染上了毒品，整个人变得易怒狂躁，好几次打伤自己孩子，在发疯之前，选择从25楼跳下去解脱自己。
姚庭昭那时候不到十岁，他哥高中刚毕业，混吃等死。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打过几天工，然后发现那点工钱还不够自己吃两包烟，更别说还有个弟弟要养活。姚庭昭的小学也上不了了，他哥养狗一样用链子把他栓在家里，说是怕他乱跑丢了。可怜巴巴的童年就这么过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被拴在房间的日子，每天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等哥哥，要是今天心情好的话，他哥会把他抱进怀里喂他吃饭，要是心情不好，就是拳打脚踢。
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姚庭昭外貌上的天赋就基本显示出来了。他更像妈妈，整个人小小的，营养不良使他透着股脆弱的气质，常年不见光的皮肤白的病态。一次喝醉，他哥差点把他给强上了，清醒之后发疯般消失了几天，回来带着快饿死的姚庭昭走进了地下行，八十万卖给了大方的曾多景。
然后他哥消失了，也没人会去追踪去了哪里，姚庭昭这个几乎无法自理的人，成了一只小宠物。
何律无意多管闲事，在他眼里姚庭昭还是曾多景的人，自己只是帮着养几天罢了。等他看完，刚关闭文件，又一封邮件过来了，还是曾多景。
“昭昭送给你了，好好养他，实在不想养就找个好人家转手卖了。三五年的我回不来就当我死了吧，兄弟，我的命好苦！”
曾多景家尼泊尔那条军火生意线被人截了，他和他爸一合计，决定铤而走险一把，找人炸了人家的仓库，倒霉就在那人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拿两头钱。到了仓库一看，比曾多景家的仓库大，货也实在，没多考虑就倒戈了，带着对方反过来把曾多景家在尼泊尔的五个仓库全掀了，对方直接放话要报复。曾多景费尽心力动了最后的关系，把那人按在马南一把火烧了，然后就要琢磨自己一家怎么逃了。
他们涉黑的向来都这么野蛮暴力，何律跟他虽然是发小，但实在很难同情，从小到大他知道的曾多景家作的孽可太多了。
这会儿见了这封邮件，何律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把曾多景埋了，对着边上喝粥的姚庭昭说：“曾多景让我把你转卖了。”
他这话完全就是平地惊雷，姚庭昭猛地抬头，大眼睛里的水都不需要酝酿，一下子就淌了满脸，整个人害怕地发抖。
他小学没毕业就被拴在家里了，整天待在房间里没事干，他哥大方地把家里所有的课本都找出来，从小学到高中的，全给他堆在床边上，让他自己打发时间。姚庭昭虽然呆呆的，但并不傻，懂的东西不多也不算少。
转卖两个字对他来说，就相当于，当初曾多景第一次要他的时候，想让他乖乖的，吓他说不听话就丢在垃圾桶边上随便让人捡走。
姚庭昭能走路以来，没过几年的正常生活就被他哥拴住了，成天面对他哥一个人，然后又被买走了，成天面对曾多景一个人，曾多景和他哥一样都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是被抱着亲抱着哄还是打一巴掌关进黑屋子里。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主人对他来说都是极度恐惧的，包括现在，他对何律依然是警惕且害怕的，但至少他知道何律和曾多景认识，他和自己过去熟悉的人或事还是有联系的。
不正常的成长环境决定了姚庭昭的性格养成非常的扭曲，他胆小，易受惊吓，对环境极其敏感，不太认主人，因为前面两任主人都不是好主人，但是又偏偏极度依赖人。
“卖...卖给谁啊？”姚庭昭抽抽噎噎地小声开口。他粥吃了一半，就坐在那里手足无措地掉眼泪，何律也不管他，在自己手机上不知道找什么。
姚庭昭哭也不敢太大声，问也不敢大声，甚至不敢抬头看何律，绞着睡袍的腰带平复呼吸。
何律喝了口水，眼睛还在看手机，“我还没想到，正在找。”
他这么说姚庭昭心跳更快了，却也不敢吱声，他又想藏起来，躲到角落，但是何律就坐在边上，他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