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宫门口,李明有些无语地看着胡三娘。
亲手扼杀位面之子的刺客、肃反委员会双红棍、么得感情的杀手,此刻正因为丢了一份旱涝保收的体制内工作而哭得梨带雨:
“我也不道啊……太子上来就框框裁人,除了几个烧饭和打扫卫生的阿姨,其他宫人都被裁撤了。”
也就是说,上千个劳动力被李承乾同志向社会输送了。
“……别哭了别哭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宫里每个月给你多少月俸禄米,我加倍发你,一直养你到老。”
李明熟练地用庸俗的金钱安慰少女受伤的心灵。
“好哒!明爷最棒了!”
胡三娘立刻大雨转晴,背着简易的包裹,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太极宫。
看着她的背影融入朱雀大街的茫茫人海之中,李明不禁嘀咕:
“开除宫人……我那个大哥到底在干嘛?”
要说李承乾是为了博取名声而作秀吧,这么多劳动力还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是德政,在史书上能留下一笔的。
承乾老哥也是够狠的,刀口向内拿自己开刀。
宁可自己拖着病躯、生活艰苦一点,硬是争取到了父皇的一点垂青,止住了下跌的趋势。
他怎么突然态度大变,对父皇舔得百依百顺,也不玩cosplay了?
是内鬼王氏被我公开处刑以后,终于意识到阴谋诡计不管用,坐不住正面出来和我们竞争了?
李明不无得意地琢磨着。
一切事件的幕后黑手,就在那三兄弟之中。
不论那黑手到底是谁,在目睹王氏凄惨而充满意外的死法后,那厮定然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在外人眼中,这是一起充满了巧合的意外。
但对那心怀鬼胎的幕后黑手来说,这无异于一个严正警告——
我李明能在宫里当众干掉内鬼、而片叶不沾身,同样也能如法炮制干掉你。
给老子老实一点。
在确保能互相毁灭的核威慑之下,李明睡觉都更香甜了。
恐怖的平衡也是一种平衡。
比他在明敌在暗、一直被动挨打强多了。
“只是李承乾这骚操作歪打正着,正好把我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钉子给拔了。
“还是说,他确实识破了我的计谋,只是无法定位谁是钉子,只能一口气全部开除?
“虽说东宫与太极宫不过一墙之隔,但他把武德门一关,我也窥探不到里面在干嘛……”
李明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大哥。
不像小银币李治和华而不实的李泰,李承乾这个神经刀根本无法预测。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理智,什么时候发癫,什么时候理智地发癫。
“唉随他去了,只要对方老实点,不针对我搞暗杀,他们爱怎么斗怎么斗。”
李明摇了摇头,信步向宫外走去。
在宫斗方面,他就只能分出这么点儿精力对付。
即使回到京中,李明的主次也始终分得很清——
发展根据地才是主,争储是次。
除了关系自己小命的事儿——比如遇刺案、内鬼案、武媚娘案等等——他需要亲自在上面费精力以外。
争储中涉及的普通政治斗争,他只需开好道、掌好舵,无需事事操心。
朝中自有得力干将替他完成细节。
这才是一把手风范。
而发展壮大辽东的实力,李明是认真的,必须亲力亲为。
因为暴力是一切权力的根基与保障。
如果没有一直可靠的政治、军事和相配套的经济力量。
就算老爹将来真的钦定他来当这个接班人,那也只是给皇兄们、或者其他野心家们一个提前上演“靖难之役”的机会。
相对的,如果他硬实力够强。
还有什么必要和那三个醉心宫斗的哥哥们玩过家家呢?
一路南下平推不就行了。
所以,李明一如往常地去找房玄龄,共同商议辽东的治理事项。
“阿嚏!”
路过宫门,看门将军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我让你别乱翻我的包裹,又中招了吧。”
李明一边吐槽,一边下意识地离传染源远点。
看门将军嘴角抽搐,倔强地昂起头颅,不想搭理他。
…………
房玄龄坐在尚书省的衙门里,就在宫城之外、皇城之内。
“相父~”
李明熟门熟路地拐进房玄龄的书房,往他的专座上一坐:
“辽东的月报到了吗?”
房玄龄从文件的上方露出眼睛,饶有兴味地看了看这位来衙门像回家一样的小主君,指了指李明面前的小桌板:
“今早刚到,就在最上面。”
“这么晚才到,是邮递员被拖欠工资了么?”
李明吐着槽,顺手拿起厚厚的一摞报告,提纲挈领地翻看了起来。
他已经慢慢习惯了顶着巨大延迟、远程遥控辽东。
借着以前当公务员的底子,凭借下面递上来的书面报告,就能大致了解情况,并超前部署决策。
以便于辽东在下个月收到指令后,按照既定的大方向、并发挥主观能动性地执行。
李明在有意思地培养自己远程微操的本领。
万一,对吧,有一天他也能统治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他能提前有个准备。
虽然他与手下远隔四千里,但拜坚实的统治基础所赐,辽东各级、从官到民,都在忠实地执行李委员长的最高方针。
官吏不是问题,纪律不是问题。
但辽东与关中的通信延迟问题,越来越成为了一个问题。
不知为何,最近的驿路越来越不通畅。
送一封信从最快的二十天,慢慢拖到了现在的平均一个月。
辽东方向又没什么战事,不至于占用邮路啊……
李明敏锐地意识到,关中到辽东之间的这一段华夏核心区域,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但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问题,而且朝廷对此毫无察觉。
“怎么回事?大唐发生了什么?”
李明看了一眼辽东最近的铁矿铁器出口账册,眉毛顿时拧成了川字型。
房玄龄放下了手里的文书:
“您看的是辽东的账册吧,怎么会涉及到大唐?”
在这群反贼内部的交流中,已经很习惯地把辽东和大唐并列了。
“向内地州县出口铜铁的总量锐减了,但总金额还在增加。”
李明拍着账册的对应条目: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内地州县缺乏铁器,价格暴涨,导致很多地方已经有些负担不起了!”
听言,房玄龄也拧起了眉毛:
“咄咄怪事,根据民部盐铁司的账目,全国铁矿出产并未减少啊……”
现在还是农业社会,不可能突然突破了什么科技、发明了什么新产品,导致钢铁需求突然暴增。
李明莫名回忆起了从辽东回京时,在幽州地界看见的、向漠北方向输送铁矿铁器的商队。
这是在提前准备对薛延陀的战争么?还是在干什么?
“总之你们注意一下。”李明提点道。
“臣遵旨。”房玄龄很顺口地应承下来。
接着一愣,哑然失笑。
“抱歉,总有种是您在统治全国的错觉。”
“现在朝里朝外都在忙着搞宫斗政斗,我这边不得多负担一些?总得有人治理国家吧。”李明没好气地说:
“死一两个妻妾,就要发动多部门上百人调查。
“可账册里的一个数字,关乎的可是千百万人的生计、乃至生命啊。”
时代一粒尘,个人一座山,从统治者角度来说还真是如此。
每一个抽象的数字和文字的背后,可都是无数活生生的人啊。
房玄龄呆滞了一会儿,笑着叹了口气:
“唉……殿下,您不该来这儿。”
李明收起账册,开始浏览下一份文件,顺口一问:
“那我应该在那儿?”
“您应该回宫去,像您的皇兄那样,继续讨好陛下。混个眼熟也行。”
房玄龄停下手中的工作,认真地劝谏道:
“如今,争储才是正事儿。”
李明在文件上做着批示,一边无所谓:
“就让他们玩儿去吧,我没太多时间陪他们过家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