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手下的赤巾军,是要战术有战术,要规模有战术,要人力有战术……
虽然有河北人口闯关东输入,算是缓解了本地各行各业的劳动力紧张。
但是毕竟底子在这里,这点人口规模,别说和大唐比,和薛延陀比那都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辽东顶多能搓出一支两三千人的野战军,要多的没有。
这两三千人,铺开在整个战线上,和摊饼撒芝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必须集中在一个方向用兵。
不是朔北,就是河北。
“但愿情报无误,但愿李世民往河北靠过来了……
“话说他除了往河北方向走,也没别的方向可以逃窜吧,总不可能继续向西北……”
李明抱着胳膊嘀咕着。
“但愿明哥你能思考得更周全一些。”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哈了他一跳。
扭头一看,房遗则同学也抱着胳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准许你们不敲门就进来,可你们也别老是吓我啊,心脏不好……”
李明嘟哝着,半开玩笑地问:
“怎么了吗?难道你觉得我们不该出兵?陛下有难,难道你要见死不救?”
“明哥你想打仗就打呗,只是有一个小问题,希望能纳入你的考量之中。”
房遗则用冰冷的表情,说出了冰冷的事实:
“财政没钱了。”
李明整个人一愣,回想了一下,从书山文海的底层翻出了财政委员会的账册,翻到了最后一页。
定睛一看,他嘴角一抽,拍了拍额头:
“事情太多,我怎么把这茬子事给遗漏了……”
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段时间的委员会运作,那就是“钱如流水”——
收留难民要钱,开采煤矿要钱,改造冶炼设备要钱,造船要钱……
什么都要钱,开支骤增,攒起的一点财政盈余迅速被耗干了……
李明合上账本,闭眼深吸一口气,道:
“不行,仗肯定要打的。
“我们天兵再不出手将河北解救于水火之中,当地老百姓就都要爆炸了。”
不能总想着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该出的力还是要出的。
危难之处不显身手不刷好感,将来是没法统治傲娇的燕赵慷慨悲歌之士的。
“那也好办,如果在战争上药多钱,那就在其他地方少钱。”
房遗则面色不变地换了一个主意。
李明不禁挠头:
“可是哪方面可以省钱?流民安置?还是煤矿造船?
“这些开支都是省不得的,要维持辽东经济循环所必需的……”
房遗则斜了他一眼,提示了一句:
“某些我认为蠢得离谱的开支。”
李明:“还有这种开支?”
房遗则:“有,而且还不少。
“比如说,咱们平州和营州的财政正在钱,从幽州、云州等地的地主豪强手里购买田产。”
李明:“这很蠢吗?”
房遗则:“很蠢,因为那些土地都在河北当地,不在辽东,不是在铁勒人的铁蹄之下,就是毁于内讧的战火。
“明哥,你该不会以为土地和其他商品一样,是可以从河北运输到辽东的吧?”
他平淡的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关怀的光芒。
关怀他的明哥是不是脑子有坑。
“这钱是该的,唉,不能总算经济账,也得算政治账。”
李明辩解道。
他虽然嘴上嚷嚷着什么“对士族阶级的最终解决方案”、“打土豪分田地”、“劳动带来自由”什么的。
不过真要施行起来,那还是不能像在平州那样极端,是要考虑社会影响的。
毕竟现在的他是当过监国、以鲸吞天下为目标的候补皇帝,不是当年(去年)那个愣头青了。
他已经穿上了燕尾服,吃人的时候要讲究吃相了。
相比暴力征地,用钱收买地主的土地显然优雅得多。
这样能部分消解全国广大地主阶级的敌意,在自己上台之前,不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现在河北大乱,土地抛售都是地板价,正常来说那些土皇帝是不可能卖地的,这个洋落不捡就太可惜了。
“而且他们拿了钱,也是为了向我们买兵器盔甲,相当于左手倒右手。”
李明为自己辩解道。
房遗则看着他,决定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缠。
“节流不行,那就开源。
“加税。”
“加税也不行,去年刚约好三七分成,今年就反悔,老百姓要爆炸的。”李明果断摇头:
“而且这才刚接收流民就加税,本地人会把这口锅推到流民头上,觉得是为了养他们才加的税。
“这样的话,好不容易控制着的本地人、外地人矛盾,又得要爆发了。”
出台政策就是这样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支出都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不能随意削减。
时间一长就滚成了屎山代码,外人一看觉得很傻叉,可是却又解不开,随便砍一文钱支出指不定哪里会出bug,所以只能继续这么凑合着。
不能开源也不能节流,却还要平白增加一份打仗的支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房遗则也没辙了,肩膀一耸两手一摊:
“那你说怎么办吧。”
李明抱着胳膊琢磨了一会儿,发出了灵魂一问:
“为什么国库先要有钱,才能钱呢?”
房遗则肃然起敬。
这简直是超越自然的顶级哲学问题,打破了物质守恒规律,如果能完美解答,那世间的一切争端都能自然消弭了。
巧妇能为无米之炊了属于是。
“明哥,你要不想个法子,无中生有地变点钱出来?”房遗则面无表情地嘲讽道。
李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就在房遗则觉得自己的脑瓜要挨暴栗的时候。
李明嘴角一勾,给了他一个暴栗:
“没钱不会借?”
“啊?!”
房遗则大惊:
“明哥你要借钱供军队打仗?”
得长多大个屁股啊,才能借得到这么多钱?
李明又给了他一个暴栗:
“不是我借,是衙门借!”
“衙门借?”房遗则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脱口而出:
“衙门又不是人,怎么借钱?会有人把钱借给不是人的机构吗?”
小房觉得,不论是从本意还是从引申义来讲,这事都足够抽象了。
“当然会,衙门也是由人组成的,也是有信用的。”
李明摩挲着手掌:
“有信用,就能变现。”
房遗则听得直挠头。
总觉得明哥的话可能有点道理,但有点道理不大可能。
李明拍拍小房的肩膀:
“明天,发行国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