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再添一个嫡子,也算是上天庇佑大清;因此,朕总想着皇阿玛在时,勤政克己,才留给朕现在的盛世江山。”
他长叹一声,似乎又想起趴在桌案上,突然去了的父亲;心有戚戚,以至于也有些哀恸不已。
“是啊,江山不易,皇阿玛当年也是克勤克俭,勤政爱民,再加上皇上您宵衣旰食,才有了如今的盛世江山。”
琅嬅跟着叹气,却也提了一句,要不要在奉先殿加以香火供奉,再让安华殿诵经祈福;然而弘历却拒绝了。
琅嬅一时有些疑惑,而皇帝稍稍调转身子,面向门口坐着。
“朕总想着,如今的盛世江山来之不易,朕除了要感念皇阿玛,还得感念大清列祖列宗。”
他回头,笑着看着琅嬅,顺手双手扶着琅嬅的肩膀,笑吟吟的。
“因此,朕决定,过个一年半载,咱们一起东巡,去盛京拜谒三陵,祭列祖列宗。”
这个决定有些突然,琅嬅愣了一会儿,在心里仔仔细细盘算了一通。
如今是五月天,若是东巡在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刚好出月子。
这时间还真是紧凑;琅嬅不由得感到一阵疲惫,脸上却还是得体端庄的微笑。
“皇上的决定自然是好的,自您登基以来,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也是该东巡祭祖,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看到发妻如此体贴人意,皇帝更是高兴,忍不住拍了拍琅嬅的肩以示赞赏;而琅嬅也适时问了一句,东巡祭祖需要带谁去。
毕竟自己作为中宫皇后,随皇帝东巡祭祖理所应当,只不过若是皇帝一时兴起,带上一两个宠妃也无人敢置喙。
然而皇帝摆摆手,并没有回答。
“这倒是不急,皇后你肯定是要去的,其他人可以以后再议;只是,朕倒是想着另一件事。”
*
皇帝慢慢站起来,踩着长春宫的地砖慢慢踱步到窗前,像是个忧郁的诗人,对着窗外的月亮叹气。
琅嬅也走下来,踱步到他身边,却没有开口,等着皇帝自己说出来。
良久,皇帝叹气,他转身看着琅嬅,像是下定决心一样:
“皇阿玛在世的时候,二十二叔就被封为了贝勒。”
“如今朕登基以来,他也算兢兢业业,恪守本分管理三陵;只是子孙后代不景气。”
他深深叹气,琅嬅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配合的稍稍皱眉,看着长吁短叹的皇帝。
“那,皇上的意思是……”
“皇阿玛在时,总说兄友弟恭,朕想着,明年东巡时,把永绎过继给二十二叔,也算是对他的告慰,更算是朕对列祖列宗的孝心。”
琅嬅如遭雷击,顿在原地好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甚至有些无语到极点的笑。
“可是,皇上,永绎是您亲生的四阿哥,若要向列祖列宗表孝心,您可以带着永绎一起东巡,让列祖列宗看看他。”
然而琅嬅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他摆手,很不赞成皇后的说法一样。
“这么做只是在祖宗面前表现朕的孝心,更不能让百官知晓,朕以仁孝治天下。”
琅嬅从他的话里意会出什么意思。
虽说皇帝过继孩子给宗室,历朝历代都有,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然而这样的事,在每一朝毕竟是少数,拿出来讲有伤父子天和。
“皇上,祖宗在天有灵,看见您让大清枝繁叶茂,自然欣慰。”
“永绎年纪还小,若是过继,难免伤了身体,要不等永绎再长大一些如何。”
琅嬅下意识想拦了这种事,于是提了一句,试图拖延住皇帝的打算。
然而弘历像是看出琅嬅的意思,眉目都凌厉了起来。
“皇后,你是在忤逆朕吗。”
琅嬅稍稍屈膝行礼,回了一句臣妾不敢;而皇帝的目光锐利的扫试着琅嬅,回过头似乎是不愿多说,转身就离开了长春宫。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皇后安排就是。”
*
一阵风过去,皇帝的身影仿佛是一瞬间消失;琅嬅心有余悸坐在榻上,仿佛不认得刚才那个人。
他的意思很明显,想用过继孩子的方式,展示自己的“仁孝之道”,好用这种方法掣肘前朝百官,顺带掣肘宗室。
反正是个母亲没有背景的孩子,过继了也不算什么。毕竟比起最尊贵的嫡子,最特别的长子,还有母家有背景妃嫔所出的孩子……
永绎的确算不了什么,至少不怕无名无姓的白家心生怨怼。
但唇亡齿寒,琅嬅还是由衷升起一股寒意、
皇命难违,如果哪天要送走富察家的孩子,即使满门忠烈,又有谁敢心生怨怼。
“娘娘……别想了,您还得安排过继的事情呢……”
两个心和一个素练都扶着皇后,江与彬一早就退出去了,殿里只有她们几人,都是唇亡齿寒的后怕。
丝毫没有庆幸白蕊姬所出贵子被送走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