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沉默了会儿,皇帝放开琅嬅的手,似乎这位叔叔的离世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怎么突然薨了。”
跪着回话的小太监喘匀了气,回了一声赴京途中,贝勒爷身体不适,许是常年操劳的缘故,因此突然就薨了。
弘历沉默了会儿,琅嬅起身,上前两步稍稍扶着他,有些踌躇这会儿应该说丧事还是该说永绎,真是两难抉择。
“皇上,臣妾知道不能议论长辈的是非,但二十二叔兢兢业业了一辈子,皇阿玛在时虽说犯了小错,但也改了。”
琅嬅轻轻叹气,这话说完,弘历就稍稍垂首,握住了琅嬅的手,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所以……二十二叔的丧事……”
“朕知道,朕会安排人去办的。”
他拍拍琅嬅的肩,不想让发妻再操心这些事,对她笑的温朗;回话的小太监知道了皇帝的心思,进忠使了个眼色让人下去。
殿里又只剩下帝后几人。
“只是这样一来,永绎就……”
琅嬅生怕皇帝再来一句永绎出嗣旁支,赶紧把皇帝的茶杯推过去。
“皇上,玫嫔已经因为这事儿伤透了心,日日以泪洗面,太医也说,若是再哭下去,怕是要伤及根本了。”
琅嬅轻轻叹气,看了一眼皇帝的眼色,搬出了永琏。
“譬如永琏,虽说身子好了不少,但也在宫外养着,暂且还不能回来;寥寥几步路,臣妾也是日思夜想。”
她伸出手,纤纤玉指轻轻握住了弘历的手;对方身形愣了一瞬,好半晌才重重叹气。
他爱重发妻,看重发妻,因此也看重二人的血脉,无论是去了的长女,还是现在的永琏与璟瑟,他都格外喜欢。
孩子和自己分别的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心如刀割。
“皇上。”
琅嬅的声音柔柔的,眉宇间也染着浓浓的愁绪;想到自己的孩子,每个母亲都是半喜半忧。
“成全玫嫔母子吧,二十二叔的爵位,您可以晋一晋,给他的子孙袭爵就是,逝者已逝,再拨银两治丧,办的体面些。”
进忠的眼神悄悄在帝后身上扫来扫去;换做其他人,哪儿敢这么说话,也就皇后敢上前一直进言;看来帝后的感情的确不一般。
嗯,看来找皇后做第二个靠山,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皇后说的是,永绎还没出嗣,二十二叔就薨了,的确无缘。”
皇帝给进忠一个眼神,进忠立刻意会,稍稍低头。
“何况二十二叔任上,帮朕解决了不少三陵的事情,朕嘉赏他的子孙也是应当的。”
似乎是放下了永绎这事儿,皇帝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琅嬅一眼,眉目垂着,格外温和。
“传旨,朕感念二十二叔,令其长子弘昽降等承袭固山贝子爵位,并拨银治丧,一切开支由朝廷支付。”
顿了会儿,他又道:
“皇长子永璜携茶酒祭奠;履亲王允祹、庄亲王允禄,諴亲王允秘凭吊,其余等穿孝,以表朕的哀思。”
进忠应了一声,立刻去办,后头的进宝则上前一步,随侍在皇帝身边。
然而进忠刚出去,从门外进来另一个人,走路的身影有些颤颤巍巍的,像是刚挨了打。
两个人擦肩而过,像是两阵不同季节的风,毫无关联,却又互相瞬息万变。
进忠挑眉,看着李玉的背影慢慢走进长春宫正殿,勾唇笑了一声,先下去办事儿。
李玉走进正殿,恭恭敬敬行礼。
“回皇上,娴贵人在延禧宫求见。”
皇帝蹙眉,算了算日子,如懿已经禁足快一月了,放出来还早得很,估计是因为家里的丧事,想求见自己。
“没人和她说皇后和朕的意思吗,让她静心思过,别总想有的没的。”
一想到自己和如懿的青梅竹马之情,皇帝就一阵头疼;如懿在江南长大,皇额娘召她上京进宫的时候,两个人都还小。
一来二去,也就成了名义上的青梅竹马,还不如和曦月的感情深厚。
皇帝捏了捏眉心,琅嬅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烦心什么,便问了李玉一句:
“娴贵人可说有什么事,夜深风露重的,别让皇上跑来跑去的。”
李玉顿了顿,态度恭敬回应:
“回皇后娘娘,娴贵人没说是什么事,只说一定要求见皇上。”
“胡闹,大晚上的,成何体统。”
琅嬅皱眉,没见过把皇帝使唤来使唤去的;若是如懿天生不受训,性子孤高,喜欢使唤皇帝,那也就算了。
偏偏她见到皇上,第一个走不动道,还要装作高洁,使唤皇帝,这就既要又要了。
琅嬅的眼神看着皇帝,想看看他是什么态度;而弘历明显也有些烦闷,倚靠在抱枕上,扭头看了一眼皇后。
她会意,便让李玉把如懿带过来,在长春宫见皇上,李玉应了一声,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