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行也是个伶俐人,他当即顺着许行之的想法,从最高一级台阶转向,面对谢星珩夫夫俩,笑眯眯说道:“许兄既然跟你们有话说,那我也不好从中作梗,你们同乡叙叙旧吧。”
“从中作梗”的用法,让谢星珩很怀疑他的学历。
不过这不重要。
谢星珩要上去看看。
顾慎行顾不上礼节,连着给江知与使眼色。
江知与不看他。
江知与也想上楼看看。
他只是在家里见过赵铭一面,话都没有挑明说,两人刚碰面,赵铭就问了汪汪吃什么,紧接着就是“人狗论”,把他骂哭了。
父兄过来,赵铭都没告辞,是被堂哥拉着,落荒而逃。
当时堂哥下帖子,是约他来丰州玩,那之后也没联络过,哪来的误会?
只能是赵铭过后听说了他们家招婿的消息,会过意了,对那天的行为感到懊悔,又无法补救。
年岁见长,空有秀才的名头,回家连口热乎饭都没有,事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自然越想越惆怅。
江知与条件也不差。年少色美,家底丰厚,京中还有当官的亲戚,不论那个方面来说,入赘都不亏。
赵铭胆气只有那么一点,清醒时,他是比较怂的人,他没有承担事件后果的能力。
怪就怪在今天多喝了两杯。他对谢星珩有嫉妒,也对此次科举没有信心。
这就碰上了。
中秋热闹,灯塔附近更是人声鼎沸,周边的酒楼都爆满,一桌酒摆开,半途里就添人,酒楼里进进出出者众多。
他们在楼梯上僵持一阵,就有人催。
谢星珩拍拍顾慎行肩膀,也给许行之说:“放心,我是个讲理的人。”
一行人上了楼。
包间大,里边摆了三桌酒,中间的屏风撤了,人再聚进来,顾慎行阔气加酒加菜,把谢星珩跟江知与安排在东边那桌,都是俞平府人,跟赵铭隔得远远的。
他举目四望,没见着江致微,侧身找他书童,低声询问:“你家公子呢?”
砚南说:“还没回来。”
江致微也接了帖子,考完就过来了,吃酒吃一半,碰见江万川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出来看花灯,人跟他打招呼,他只好过去聊一阵。
不知被什么拖住了,这时还没见人。
顾慎行无奈,只好拉着许行之,一左一右把赵铭架在中间,把他看着。
越是这样,谢星珩越是好奇。
江知与在桌下戳戳他腰侧,给他使眼色。
这些书生都是新认识的,交情尚浅,能这样维护着,他们也该顺着台阶下,不能把场子闹太难看。
谢星珩知道的。
只要赵铭不骑脸惹他,他能“秋后算账”。
科举场上,把同一年参与科举的书生叫“同年”。
同年相聚,尤其是考完以后相聚,从考题作为切入点是最合适的。
这时的聚会,大家心照不宣的积攒人脉,除非背景硬到一定程度,或者原本就有私交,通常不会照顾个人情绪。
提到考题,一下变脸,也不会是他们想要结识的人。
这回考试重时务,也是以各地遭灾情况列的题目。
这个话题对谢星珩很友好,要是真的讨论经史,他前阵子积累的声名都得臭掉。
朝廷以工赈灾的经验只有短短六十年,六十年看起来长,单独论赈灾次数,又少得可怜。
地区不同,灾情不同,工种波动大。目前常见的以工赈灾形式,是就地找灾民,朝廷出资调物,让他们自己把安置房盖好。
安置房盖完,会再进行灾后清理。
这步做完,就是走流程,划地、免税。
话题友好,场合不友好。
江知与不好插嘴,场内也没别的夫郎、妇人,他没人能说说话。
谢星珩便把话题往江知与身上引,说起丰州赈灾的事。
这也是他想传扬出来的事,有功就得说。他们不贪赏赐,只为了博一个名声。行走在外,多一层保障。
以丰州赈灾举例,再延伸到以工赈灾上,这个工种就能长久发展,让百姓快速的积攒财富,用最短的时间,养回最好的精神面貌。
“工种”难寻,所以要因地制宜,根据当地实际情况,比如商行俭的家乡,发展纺织业。比如农庄的豆制品。
农产品需要卖出去,才能换回银钱,可以跟商业结合,大兴农商。
钱粮有了,再去搞水利工程。
“我夫郎的农庄现在就是一体式的,主要农作物是豆子,再做豆制品去卖,也把砂石多的劣地利用起来,大规模养殖。他还研究出了一个能增产的法子……”
江知与每回听见谢星珩把这功劳扣他头上,都会不自在。
是他“凭本事”拿的,是他夫君为了求娶他写的,可到底是谢星珩给的。
他说:“有我夫君帮忙,不然我也办不成事。”
旁桌上,丰州书生多,听了就笑,说他谦虚。
他们前几天就讲过江家农庄的事,事情办得敞亮,他们说起来有面儿。
别的地方都等着朝廷来,他们丰州人自己把事情办了。也都是在红榜上有名姓的人,几把铜钱也是善款,说起来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