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盘初次领兵,见此军容士气,大为得意,孙奕之却劝他按兵不动,迎国书入营。国氏在齐国领有两军,兵强马壮,将广兵精,远非田氏能及。此番出征,田恒本欲为帅,孙奕之再三陈述厉害,他方才答应齐王以国书为主帅,高无丕为副帅,田盘为监军。
齐国伐鲁,一则是因两国宿怨,再则乃因如今晋国势衰,已不复昔日霸主之风,齐国经晏子为相数十载,励精图治,国势渐强,早欲取而代之。然晋国今非昔比,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保有四军之力,非齐国一朝能下之城。而鲁国昔日附从晋国,齐王暴毙,田恒执政后虽扶持新王继位,却也迫切需要扩张势力,能扬威争霸的同时,还能顺便排除异己,便非得有此战不可。
而吴王夫差野心勃勃,既得子贡之说,又得越国附从,在终于没了伍子胥和孙武这一文一武的两大桎梏之后,他一统吴国军政大权,便立志要征伐天下,成为诸侯盟主。
越王勾践借口吴使被齐间所杀,绝口不提加贡之事,上书吴王誓死效忠不提,还派范蠡领三千越军携甲随行出征,外有伯禧大赞吴王仁心服人,令越王俯首帖耳,内有施夷光温言软语,使得夫差得意不已,早已忘了先前派吴使比武加贡之事,大手一挥,便免去了越国此季贡赋,命范蠡一行做为辅兵,开河拉纤,一路助吴军行军北上。
扁鹊一行人抵达曲阜之时,吴军正好驻营城外,只待次日开拔,最多再有一日,便可抵达齐军所在的博城等地。他回城便是为了赶制伤药,他游历诸国行医,最为厌战,加上他精研医术,最喜研究奇难杂症,寻常病症都已交给秦越诊治,更不用说外伤这等粗浅功夫。
只是此次念及孙奕之与青青的救命之恩,再加上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扁鹊这等清冷薄情之人,也对这两人有了些许挂念,终于决定先行回医馆,准备些外伤急救的药物,好送去前方,多少也算他尽了份心力,至于这些药能不能帮到他们,就只能看他们两人的运气了。
秦越虽不知他曾动了收青青为徒的念头,但已知道齐鲁吴三国大战在即,眼见素来视钱财如粪土的神医居然也动了供给军需药物的念头,终于肯放下以往的身架赚钱,大是欢喜,仿佛看到无数钱财滚滚而来。
只是这大批量制作,绝非他们两人可行,秦越正在发愁赚钱大计之时,却正好有人送上门来。
苏诩刚虽吴军驻营,就收到传信告之扁鹊在此,他久仰扁鹊之名,闻信大喜,哪里还管什么军规军纪,立刻收拾了东西就匆匆入城,照着送信之人所说,直奔扁鹊的医馆拜访。
没想到他这边刚送进去拜帖,秦越就喜上眉梢地将他和随侍一同拉进了医馆,扁鹊只抬眼看了他一下,便丢给他一支竹简,不容置疑地说道:“去照方买药来,两日之内,配齐一万份伤药。”
苏诩手忙脚乱地接住竹简,打开一看,竟是一份伤药药方,不禁目瞪口呆,“神医是……是在跟我说么?”
“不是你还能是我吗?”秦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三分羡慕七分调侃地说道:“小孙将军曾向神医提及苏医师,神医肯将药方给你,你还不快去准备?”
“休得胡言!”扁鹊轻哼了一声,简短地说道:“配齐之后,伤药归你。”
苏诩立刻明白过来,神医不但给了他药方,还会亲自帮他配药,连这一万份伤药,都是为吴军准备,他原本上门拜会只是想先打个照面,待此役过后再来请教,没想到一来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看来孙奕之此行的受益匪浅,连带着他也捡了个天大的功劳。只是这上万份伤药需要大量药材,时间紧迫,他也只能先谢过扁鹊,便匆匆告辞前去准备。
他作为随军军医,自是知道这伤药的好坏关系一军士卒生死存亡,对此战影响重大,他平日配置的伤药药效也算不错,可方才粗粗一扫扁鹊给他的药方,便觉得眼前一亮,他也不是未曾想过改良伤药,可从未有如此大胆配药的思路,不但简化了所需药草,磨制成药粉,敷于布条之上,随时可用,止血包扎一物两用,还方便携带,远比那些药散药丸制作简便,使用方便,若是能让全军配备,作战之时,便可节省不少人力和时间,不知能多救下多少人命。
从被家族漠视遗忘,到孤身出走游历,学医随军,甚至还兼职仵作,苏诩见过无数人在面前死去,早已练就波澜不惊的心境,此刻却变得无比火热。他让孙奕之找扁鹊医治青青的离魂症,原本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让他姑且一试,却没想到他不但找到了人,还给他送来这样一份大礼。
只是不知,凭借此功,吴王能不能免去他先前抗旨助逆的罪名,让他可以重归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