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一前一后的踏上这片死气沉沉的战场,经过一具又一具,无法辨别生前样貌的亡者残骸,有的是被业火焚烧得面目全非,有的是破碎得尸首分离。
时间之神仿佛刻意将世界的行进速度调慢了,因为耳边听到雨水打在地面及身上的声音是那么的缓慢、清晰,眼前的一切变得像七老八十的老人一样慢慢移动。
在最靠近那头魔物的位置,他们终于找到了最想找的那个人——在巨大的躯体面前,早已被淋湿的少年看起来是那么娇小脆弱,微微垂下的眼帘遮去眼中的一切光芒,像是停止呼吸似的,失神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魔犬的尸体身上。
若非注意到少年嘴唇蠕动,好像在说些什么,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对方的终点就是这样:跪在这里,英勇惨烈的战死。
但是少年并未死亡,只是意识有些不甚清楚。
这个认知无疑令他放心不少,只是当他目光下移时,心中才刚要放下的大石,化作恶魔的手狠狠地一把扼住自己的喉咙,紧紧的令他喘不过气,他身边的弟弟也是如此,乌黑美丽的双眸里满是惊愕。
少年怀里抱着一具死亡不久的尸体,年纪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大,只是那张双目紧闭且再也不会睁开的面容,是他再熟悉不过,而对方胸口上依旧残留着鲜红液体的银白色长剑,是他们的幼弟从不离身的武器。
此刻这把剑的剑柄,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正被他紧握在手中。即使心中早有预感,但是他们兄弟俩仍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幅景象。
同自己一起前来的弟弟先一步回过了神,瞳孔一缩,似乎是终于意识到某个恐怖的事实,只见他的身子蓦然晃悠了几下,向前迈开几步后,近乎无力的跪跌在地,口中不住低喃着“为什么……”。
而他自己呢?除了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恍惚地用艰涩的声音轻唤幼弟的名字外,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此情此景,无论什么行动,都是徒劳无功。
“阿洛……”
那个亲昵的名字宛如一条牵引绳,牵引着他的幼弟抬起头,嘴唇微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仿佛被此时的雨水清洗过的碧绿杏眸如火焰熄灭的余烬,再也不见以往的美丽神采,整个人就像牵线的木偶一般,木然地看着他。
遥远的天际那端,隐约传来滚滚雷声,厚重的乌云后头依稀能看见巨大的漆黑之影,伴随于其中的,是野兽极为痛苦的悲鸣,一声又一声,连绵不断,宛若哀悼着失去之物。
仿佛被那声声哀戚的悲鸣狠狠剐去心中最重要的某种事物,让他身形忽而有些不稳。跪在一旁的弟弟也似有所感,只见隐忍多日()
的眼泪,终于在看到幼弟这副失魂的模样后溃堤而出,滑过那张艳丽俊美的脸庞。
有洁癖的他不去在意膝上的污泥,只是手脚并用的向前爬去,而后用力地拥抱那个意识早已模糊不清的少年,毛茸茸的黑色脑袋抵在那沾染了不少污泥的雪白脖颈上,低声呜咽了起来。
又是一声凄厉的嘶吼刺穿耳膜,他愣愣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那方,好似视线能穿透模糊不清的雨幕。
待看清那道身影究竟是什么后,心头顿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明知此刻的距离如此遥远,对方不可能听见,却仍下意识地想开口出声。
然而喉头像是被什么卡住似的。
沉默半晌,他低语出声:“……大哥……”
宛若自言自语的音量,在大雨下却清晰可闻,和那一声声凄厉的悲鸣一并穿过飘泼大雨狠狠刺进耳里。
滚烫的泪溢出眼眶,与冰凉的雨混合,顺着面颊一并滑落。
为他可怜的兄弟们,也为再也无法醒来的友人,更为那些不幸丧生的宝贵生命。
皇灵历五千零二年,以特殊武装部队全灭以及最后的魔物死亡为代价,名为“野兽扑杀计划”的战争终于结束。
与此同时,难以计数的宝贵而无辜的生命也在这一年不幸离去。
同年,因生灵涂炭,凡间动荡不安,毁灭者与守护者现世。
——十年以后,第三次大地震发生。皇灵历时期结束,世界进入新历时期,后世的学者将这场大地震,称为“大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