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库洛洛说着,放开我的手合上怀表,另一只手扣上书,两个能力同时解除。
我现在除了觉得有点困,就和刚下飞艇时一样健康,一双眼睛定定地看住他。
“能力的代价,是什么?”
***脆地自打嘴巴,问他能力的制约。
“时间,或者说生命。”库洛洛道,“可以向后、也可以向前,重返青春或是加速衰老,只能作用在拨动指针的人身上。另外,同等的时间会反向作用在能力的主人身上。”
“也就是说,我向前倒退了半小时,就是……你多走了半小时?”我皱眉不确定道,“长大了?”
“不,准确地说,是我的寿命缩短了半小时。”库洛洛脸上露出一种猜谜得中般的狡黠神情,“我猜这个能力的作用和代价是两条不同时间轴上的事情。证据就是,这个能力是从流星街一个特殊能力者身上得到的,他专门用这个能力为个别大人物提供返老还童的服务。我见到他时,他正把一个老头从垂死变成壮年,但自己的外表却没有变化。以及,我试过在自己身上划一刀,然后让另一个人向后拨时针,但结果是伤口没有变化。”
“寿命?!”我只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情不自禁握住他的手腕,追问,“那有没有办法弥补?还能反向调回来吗?”
“当然可以。”库洛洛握住我的手安抚,“不然这个能力的使用年限不是太短了吗。所以就能力持有者而言,先延长寿命,再让别人时间回溯减少寿命,就能靠计算达到守恒。当然,还有一个制约是正向与反向操作必须交错进行,不能累计。以及,我的猜测,就本人而言,寿命最短不能缩到零,最长也同理,不能超过原本的自然寿命。”
“也是,不然岂不是能靠这个一直活下去了。”我点头。
“这能力还挺有逻辑的。”库洛洛又道,“就使用者而言,每次回溯不能遇到重复的节点。比如第一次从八十岁回溯到四十岁,第二次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都只能从二周目的八十一岁开始,不能越过八十岁节点。”
“也就是说,假设这个人能活到八十一岁,无论怎么叠加,最多不会活过自己年龄的一倍,等于只能回溯一次,早晚要到头。”我听明白了。“这还有点道理。不然岂不是太bug了。但就现在这样,也已经很作弊了吧!如果人人都能来这么一次……”我戛然而止。
“想到了?能力的持有者只是个中转站,一半的人想要时间倒流,就要有一半的人损失同等时间的未来——非常守恒。”库洛洛笑道。“简直就像是自然选择一样的能力。”
是邪恶的选择吧!我暗自吐槽,又对他道,“突然觉得这个能力在你手里,真是件好事。”
至少,库洛洛绝对不会闲得蛋疼到用这个能力去“造福大众”,或敛财牟利、自以为神祇……总之搅得天下大乱。
库洛洛对我的评价不置可否。显然这个能力对他而言,就只有小幅度修正身体或速愈伤害之类的作用——用来延长生命什么的,我敢说他想都没想过。
毕竟真实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不管这个了。”他道,用空着的手竖起食指戳了戳我的脸颊,“知道么,莉迪亚,这个能力最重要的一点是它只回溯身体的时间,而不会影响到精神。所以,你答应我的事情依旧有效。”
又来了又来了。我心道,看着他于无奈中还有点心疼——虽然库洛洛看起来神态温和宛如玩笑,但那双注视着我的黑眸深处,总有些浓墨般的情绪在涌动。
他这样着急、不依不饶地确认,反而让我像被鹰爪牢牢按在草地上的兔子,有种战栗着想要退缩的感觉。但不行,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我可受不了我们再像半()
小时之前那样闹一场,吵架是最令我抗拒的事情。
“库洛洛,我跟你说,”我握着他的手腕来回地抚摸着,像安抚一只暂时蛰伏观望的野兽,同时缓慢而清晰地把我想的东西表达清楚:“首先,我说过的事一定算数,一直有效。”
所以,别这么没有安全感,会让我也觉得慌张。
我看着他,清浚的少年脸上带着被一贯宠爱才能有的孩子气,不加掩饰、单纯直白的渴求。那和心计多深沉、杀过多少人都没有关系,如同浓重黑暗也能包裹住的一团光——不知被花费了多少心血保护的,令人不忍灭却的光。
我也忍不住抿嘴笑起来,眼神敞开能让他看到心底的坦诚,“我承认,有时候我说话不那么负责。但至少这件事、对你,我可以保证,我是认真的。认真的,嗯……”
我寻思着怎样给我们的新关系一个稳妥的定位。“让我们,能够比同伴更近一点,就像你说的,更紧密,相互信任,可以无话不谈。我也许还需要慢慢适应,把什么都说出来而不是藏在心里,可以放心地告诉你……可以吗?”
“可以的。”他深深地看着我。又来了,那黑色眼瞳深处藏着的野兽,浓郁如泼墨涌动着,像是要把我吞下去。
“那,这是你说的。有点耐心,我们试一试。你不背弃,我不背弃……你不放弃,我不放弃。”
我毫不介意放出主动权,谁让我看着他就想弯起眼睛,两颊肌肉忍不住上扬,一个灌了蜜般甜进心坎儿里的笑。
“好。”他像大型犬类那样扑上来,把我抱了满怀,向后压倒在床沿,双臂紧紧地勒着我,还带着潮气的脑袋在我颈边乱蹭,溢于言表的激动。“莉迪亚,我真高兴。”
傻孩子。我的心甜而软,一边纵容他抱着,一边尝试着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后脑——那里半湿的黑发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柔软,手感好得令人不忍挪开——我于是又揉了揉,再用力揉了揉。
好乖,这个人在我掌下,是我的。
这种感觉带来极大的心理满足,令我顿时明白了库洛洛孜孜以求的东西。
“那,我也放开一点。”从未体验过的好心情让我继续说下去,“想拥抱的时候,不会再拒绝你了。”因为羞涩,声音低得像耳语,但我知道他听见了。
“……轻一点!要被你勒断了!”
自己的话才刚出口,我就受不了的抗议。后悔了行不行!
“再一会儿。”他贴着我的耳朵耳语,带着撒娇,“想和你更近一点、再近一点……莉迪亚是我的。”
我叹气,心想不能总这么纵容他,得拿出点威严脾气来。“快起来,以后还长着呢……你给我稳重一点!我头发还湿着呢。”
一、二、三……
库洛洛放开我爬了起来,又把我拉起来,转身拿起吹风机,精神抖擞:“好吧,来给你吹头发。”
我借着他手的力道坐起来,一脸心累。“我来吧。”不抱什么希望地徒劳去拿吹风机。
“你乖一点。”他让开,紧接着吹风机打开,热风吹到我潮湿冰冷的头发上,温度令人熏熏然。
“好吧,那我一会儿也帮你吹。”我耷拉着眼皮,抵御着困倦道,已经放弃抵抗了。
“算了吧。”他理所当然道,“你笨手笨脚的,会把我的头发吹焦了。”
好、好……你说的都对。
我被他呼噜着脑袋吹得太舒服了,点着头下一秒就要睡着。不过说真的,有个人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感觉真好,尤其是晚上,哪怕一句话也不说,那感觉都和孤身一人截然不同。真是太好了,从心底里这么想。
“好了。”库洛洛关掉吹风机,随手扔到地上()
,转到前面来推了推我的肩膀,力道很轻:“睡着了?”
“没,快了。”我睁开眼睛,晃了晃脑袋才定住神儿,打了个哈欠。
库洛洛探头过来在我脸上连啄了好几下,还轻言感慨,“莉迪亚好乖。”
我发着呆任他轻薄,他又揽过我的肩膀,问,“你想睡哪边?”
眼睛瞄着两张床,现在屁股底下的这张紧挨着窗户,对面那张紧挨着墙,都不怎么干净的样子。
“靠墙的吧。”我随意道,说着站起来爬过去,盘坐在自己的床上揉了揉眼睛,矫情地用言灵道:“我要一床新被子。”
原来的枕头和被子被嫌弃地推到墙角,我拍着松软的枕头放在床沿,卷着干爽的被子滑进去躺下,对库洛洛道:“晚安。”眼睛已经合上了。
实在熬到太晚了,我困得一秒钟就能睡死过去。
对面静了静,能感觉到库洛洛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接着传来窸窸窣窣、“哐当”家具被移动的声音。我不得不睁开眼,看到库洛洛正把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往外搬——距离我鼻尖不米的距离!
我猛地往后一缩,吓醒了,凶巴巴地问:“你在干嘛?”不等他说我已经明白过来——他想把两张床并拢。
哦上帝,这熊孩子!
翻身坐起来,我揉着眼睛瞪他,库洛洛轻松地抱着床头柜站在那儿,嘴角轻抿,目光和我沉默以对。
“好吧,把那东西放下,你站到床尾去。”我妥协了,用言灵道:“床头柜去厕所的门口,那张床挪过来并拢。”
两张床并在了一起。从库洛洛那边传来高兴的气氛。
“库洛洛,你不要太得寸进尺。”我困得没心情婉转,看着对面的床铺非常直白地道,“再这样我要生气了。那么,我要睡到那边去。你睡这边。”
说着搬枕头、抱着被子爬过去——作为小小的报复,哼,我要睡在中间的好位置,靠墙的留给他。
“……好了,那边是你的。”我给他也要了床新的被子和枕头,然后再次钻进被子里,心道,不要再烦我了。